我这些年见过很多水平不错的英语学习者和使用者。对于水平较高的学习者,在语法学习方面,我且把他们分为两个层次,一个是“执着型学习者”,另一个是“理解型学习者”。
英语语法不宜单独拿来学习,所以这两类学习者的区别也许不在于知识本身,而体现在对语法的感知角度和使用策略上。感知体现在阅读和听力上,而使用策略体现在写作和口语。
现在,来解释一下,这两个层次分别代表什么。
执着型学习者,是对于语法类目的认知比较细致,同时擅长用语法术语来解释实际语言现象的一类人。他们花很多时间钻研语法知识,并且倾向于认为语言三要素(即语音、语法和词汇)是一门语言的全部。他们中的很多人相信,掌握了所有词汇和语法,就能读懂所有文章,甚至写出好英文。所以,语法的博杂性就成了他们学习时追求的主要目标。他们往往有如下习惯:
· 写作时尽可能使用“高级词汇”和复杂句型
· 不避讳使用晦涩的语法术语,如“垂悬分词”、“分裂不定式”等
· 对于语法的要求比较严格,捍卫规则的同时又感慨现代英语已经积重难返
对他们来说,用英语写作的乐趣之一就是“炫技”。他们会使用低频的语法结构(倒装、虚拟、独立结构等)和极为正式的词汇(尤其是源起于拉丁语、希腊语或法语的词汇),但是谈到运用得是否自然得体时,就显得似是而非了。他们认为语法所代表的意义就是语法本身,反而大大限制了自己的语言能力。这是因为,他们对语法的理解比较简陋。他们在学习时,求多求全而不求精,太过重视形式而忽略了内涵。
语法和词汇并没有高级低级之分,只有在特定语境下适合与不适合的区别,强分彼此就会陷入“执着型学习者思维”。要知道,语法和词汇是提出事实,表达观点,抒发情感的方式。所谓的“高级表达”并不是天然地优于其他表达,每种表达都有适合使用的情景。很多执着型学习者的知识和技巧都是零散的、呆板的,所以他们在使用英语时只考虑过语法结构的堆砌,词汇的替换也比较懵懂,很难精准使用他们所热衷的“高级表达”。
这类学习者的综合水平在广大英语学习者中已经处于上层了,在很多初学者和外行眼里俨然已经是精通英语的存在了,但在终身学习的道路上依旧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若要再行精进,非得向理解型学习者过渡不可。
理解型的学习者就少得多了,这类人清楚地知道语言是为观点、事实甚至美感而服务的。他们之所以能把英语运用得好,绝不是他们坐拥繁复的语法知识和庞大的词汇量,而是他们能将所掌握的内容精巧地运用在自己的语言中。他们的语言地道而不匠气,每一词,每一句,虽未必经过深思熟虑,但都是遵循他们大量阅读形成的语感而作出的:用词该典雅的时候绝不庸俗,该通俗的时候绝不做作;句型该缜密的时候绝不简陋,该明朗的时候绝不冗杂。甚至连标点符号的使用也是有迹可循的,全都是大量输入地道英语的结晶,这才是语法的精髓所在。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理解型学习者能够舍弃对条条框框的钻研,转而投入到大量的实践中去,这是语言学习的另一重水准。暂时舍弃那些超出自己真实水平的知识,是需要勇气的。好比要一名刚刚通过六级考试的大学生放弃研究应试技巧、背单词书、背作文模板,而是去扎扎实实地通过坚持阅读提高语言水平,这是很少有人愿意去做的,因为这就意味着他要直面自己比较低的真实水平,放弃那些投机手段带来的虚幻的满足感。毕竟,做题技巧只是逻辑力,背来的单词是死的,背来的模板是死的,那些统统不是真的掌握了英语。
当一名学习者达到理解型的境界时,他的知识、语言乃至文字素养都与自身融为一体。交谈或写作,都不再只是语言的体现,更是人的性情、文化、观念的体现。他们熟读成诵的语法知识未必多于执着型学习者,但他们的语言功力形于言表,又超于言表,是远远超过执着型学习者的。
相信你已经看出,在我的观念里,理解型学习者是高于执着型学习者的。假如执着型学习者是学习者中的前5%,那理解型学习者在学习者中恐怕是前0.5%甚至更少,若能达到理解型的层次,已经足以拿下各大英语考试了。但我还需要解释一点,执着型学习者和理解型学习者的界限不是那么清晰的。我们很多人对于一些刻入记忆形成本能的用法已经达到了理解的层次,但对于很多知识的学习只停留在执着的层次,甚至还远远达不到。
一名高水平的学习者往往在执着型和理解型之间切换,往复式地进步。他也许平日里保持着高质量高频次的阅读,偶尔碰到难解的问题时会停下来钻研个痛快,理解后再重新投入到实践中去。也许他偶尔会钻牛角尖,但他绝不把自己局限在条条框框之内。年复一年,他渐渐窥探到另外一个民族的风情、文化,最终成为一名水平与母语者相当的学习者。
语言的学习是终身的。一个有悟性有恒心的学习者,每天学习1个小时,大约2~3年后就会成为高水平的学习者,但这还远远达不到母语者水平。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买了一套古龙的《绝代双骄》来看。那个年纪的我看这套书已经几乎没有生字了,但多年之后重读这部小说时才发现自己当时有好多地方其实没有读懂,十三四岁的中国少年的中文水平,并不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成年母语者的样子,更谈不上精通中文。同样地,根据赖世雄、林超伦这些顶尖高手的经验,一个中国人若要达到精通英文的水平,也要二三十年的时间。现代的信息技术如此发达,一代代学习者走的弯路越来越少,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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