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啊妮诗歌
寂色
对着群山打响指
相信这响指声
现实和未来都能感知到
白云和马匹在指尖上
一座老房子也在指尖上
一株蒲公英在风中回旋
像是神的某种暗示
一群蚂蚁
在它的森林里继续迷失
远处 一条直立行走的河
一直默默走着
它们都像异乡人一样 互不打扰
只在各自的寂寥中一直走着
而这条路 我也默默走着
并没有想打扰它们的意思
此刻
雨下了一半,像你停止了无休止的
跑动。 现在你是静止的像一棵树。
一棵湿漉漉的树一千年也纹丝不动。
我在远处要用诗歌记录这一切。
终究我不是一棵树, 无法给她慰藉。
或者我以一只鸟在它蓬乱的树梢上。
用偶尔的鸣叫。 用好脾气去朗诵。
一首关于树与另一棵树的诗歌。
阳光落入到地面又折回原处。
这并没有叨扰到我的朗诵
比如:我能让木头逢春
石头里蹦出来一只白猿……
唯独做不到让一棵树
重新找回自己。
回信
多年以后 像从一个梦回到另一个梦
瞳孔中的菜园子
那些飞翔的饰物 以及小小尖叫
在蜿蜒的篱笆上徘徊
灞河 老旧的时光倒退
像浮动的鱼 一尾是你 一尾是我
就这样我们一边享受水的体温
一边享受一只鱼钩正悄然游向人间
累了 我们就在岸边的藤椅上
任风儿如何摇摆
我们有一棵树的坚守和耐心
喜鹊继续着它们的情话
周围粉红的花和永远律动的草
始终保持最美的微笑
而你的微笑依旧是最初的
像浅浅的酒窝里孕育的蕊
像你收到信笺时打开的蕊
?
我已不必写诗
为了能赶上每一个晨曦
我必须强迫自己梦中醒来。
有好多天我没有写诗
想想在晨曦中
碰到一双明媚的眼睛也是美好的
美好的生活就在窗前
缓缓流淌。在这幸福的生活中
写诗等同于犯罪
我已不必写诗
一棵苹果树
也不必为了丁点儿阳光而卑躬屈膝
如果说爱
爱情其实就两种 得到与失去
如眼前的阳光
你不知道它何时来又何时熄灭
而我们是不需要阳光的
已经学会了自给自足——
红彤彤的苹果裂开的嘴
以及一只使用许多年的凳子
——这个时辰如果说爱
一定是迂腐的
鸟在唱歌
篱笆上鸟在唱歌
晨曦划过它的身躯有一丝狡黠
透过玻璃窗
这一丝狡黠仍选择不安生
后来风把篱笆搬到我们的窗台
现在有一指的距离
篱笆上的晨曦还含有一层水锈
摸上去软软的——鸟在唱歌
我和你只是相视一笑
曝光彼此拥有音乐厅般好嗓子
?
凌晨
这个时辰可以做一些徒劳的事情
譬如,用拿重物的左手
给右手以安慰。譬如 怀中揣着一只旧坛子
并不是为了腌制
而是感知时间与空间在缠斗中
遗留下不协调的疤痕
此刻,打开窗子光来不来
其实都以空的存在。摇起手臂的
是窗外一棵花椒树
正在计算自己的阴影面积
以及它浑身长满的刺
它要一个个拔下来
如果我是一只早起的小鸟
我的鸣叫
是鼓励,更像是作为同类一种和鸣
为秋风而歌
我拥有做一名怨妇的基因
一面等天黑,一面在晨曦里编织美好的一天
与你有关
有一张蛛网为破而高歌
为了等风
它愿意无数次杀死自己
真谛
不知道如此笨拙还要写诗
不知道墓碑倒了缘何还有爱情存在
七夕,不写诗歌才对得起诗歌
这个才存在一百年的新物种
一百年有许多事情都会发生
譬如:战争会有人牺牲。
有人恰恰在这个时候
才真正懂得爱的真谛
一直都这样
丝瓜秧在屋檐上被风翻动
一直都这样
一只早起的麻雀带着露水
一直都这样
一条河沉溺在故事里从未醒过
一直都这样
一直都这样的小院
两只榆木凳子开始搬动日子
想象某种蔚蓝
湖水的蔚蓝
以及在甲板上喝酒的信天翁,让酒瓶成空
让思想成空
篱笆上的月光和晨曦
不知道它们为何而醉
——我摸到一根羽毛
我要在绘制它的飞行路线图
从蔚蓝到蔚蓝
从门前的篱笆到篱笆的门前
并非真实
——我已经没有力气对四月
进行描述 或者已经学会伪造
让一种缺失变得圆满
春天的年迈来得汹涌
心绪不宁的风信子
在天空修剪祭祀的面纱
深度睡眠的大地 落花成冢
它们赤裸着坠落成为火焰
火在火中发芽
——它们 都吐着时间的烟圈
一脸无所事事的样子
?
时间的漩涡
耳边的风起伏不定
或者在我有所思的时候打乱我和一些句子
在黑夜 只要路走得多
是无所谓冷的
我经过昨天经过的小路 像最后一次经过
清晨的那场春雨 已是过去时
灯火扬着暗波 在近处 也在远方
风吹一些事物的显现和消失同时进行
隐匿在暗处的蚂蚁
继续隐姓埋名的生活
它们怕战争,蜜语和违和
再远处是黑色的星星 一闪一闪亮着
像一个人的内心涌动
——它们一袭黑衣,像我一样奔跑
红玫瑰与蓝玫瑰
在同一朵玫瑰的花瓣里
算不算距离?我吹起口哨在挑逗时间
你的笑是不是默许
你在写诗
我也在写诗。我们可不可以同写一首诗
那就写红玫瑰与蓝玫瑰
呼吸是红玫瑰,吸气是蓝玫瑰
一千年的红玫瑰
一千年的蓝玫瑰
旷野
预告的暴雨 仍没有到来
有几只黑鸟在远处
继续谱着内心的曲子
一棵树已经如人一样有了阴影
风不断击打着自己
——用这种力 发出所有震动
去弥补某种虚空
旷野与一只直立中的倦鸟对峙
显得更加写实 沉默中的哀鸣
早已习惯于淹没时间规定的语速
风吹时是一种象征
为了证明与它们的区别
让随飓风摇摆的枯草活成了雕像
影
对于喜欢回忆的蟋蟀来说
一条长椅让一条河有了伴侣
坐上去 阳光就会倾斜下来
将一片落叶揽入怀中
如一只鸟在沉思中飞翔
紧接着一群鸟的影子于空中萦绕
对于掠过水面的它们
风推倒风 影子无声推倒影子
沉默如谜 无疑都是以树影婆娑呈现
陈啊妮,居西安。有诗及诗评在《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长江丛刊?理论》《人民网》《长江文艺》《散文诗》等报刊发表,著有合集《与亲书》,入围第六届《诗探索》中国诗歌发现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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