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落地,再次惊的众人头皮发麻。
李世民上下打量起自己这便宜女婿,表情从容又淡定,甚至是没察觉不到一丝不妥。
皇上都不怕了?
真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朕留?
想升天呐?
他吞了下口水,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
以叶无星的脾气,确实不见得会怕朕。
这是典型的刀架脖子上都面不改色的主。
而且自己又是真舍不得把他怎么样,这就很气!
李二心中发出一声长叹,已经快要骂街了。
一个个的,就不能让朕省点心吗!
他索性顺着话茬往下说,不敢再装逼了,要是再任其扯下去,还指不定会出什么洋相呢。
“贤婿,你这是何苦的呢?”
“明明是做好事。”
李世民瞬间化身慈祥的老父亲,语重心长带着商量的口吻说道。
“何必要去和圣上较劲呢?”
“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没注意到这些小事,咱们这些做子民的,也要理解一下。”
说完,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尉迟敬德,让他别装聋作哑了。
老哥借着酒劲儿,气头还没消呢,不屑地撇了撇嘴。
“谁说不是呢!”
“所有大事小情,圣上要是都面面俱到,不把他老人家累死?”
“每天的奏折都处理不完呢!”
“林兄弟,我真得和你好好讲讲道理。”
“你看呐……”
尉迟敬德话还没说完。
叶无星将手中的酒杯轻轻落在桌上,尽量不发出声响。
“看个屁。”
“你能看懂什么?”
“舌头都硬了还巴巴给人上课呢?”
尉迟敬德:“……”
李世民大手落在额头上,已经是快崩溃了,又是陪笑说好话,安抚着女婿。
中途还不往侧头瞪了旁人一眼。
气的眉毛都要立起来了。
程咬金的脾气不比尉迟敬德要火爆的多?
来到了这,不也照样被指着鼻子骂的说不出一句话,还要点头哈腰地陪不是。
朝中这些重臣,见过叶无星的谁没吃过亏?
长孙无忌那货,现在都不敢陪朕出宫了。
好端端的非要去惹这个小祖宗干嘛!
李世民可真是愁死了。
“贤婿,你别理他,酒品不行,醉的厉害!”
“你继续说。”
叶无星耸了耸肩,也不再深究,手指抵在唇前,“嘘”了一声。
不知何时,长乐像只小猫似的伏在他的膝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是在做什么美梦。
他回手拎过一件外衫,披在夫人身上,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这才悠悠开口。
“你觉得这是小事,我不觉得这是小事。”
“凡事都有一个轻重缓急,粮食这种大事定当要为首选。”
带着磁性的话音,淡淡飘过。
尉迟敬德背过头,沉默不语,嘴上虽是不愿意承认,但是心中对于他的说法还是认可的。
道理自然是清楚的。
他只不过是不愿意听驸马爷,把陛下说的那么一无是处罢了。
单纯的气不过。
要换作别人,老哥早就大嘴巴子轮上去了。
“大唐人口稀少,据统计也就不过三百八十万而已。”
“满打满算,算上那些黑户,也就将将四百万人。”
叶无星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十分郑重地继续说道。
“这么点人,够干什么的?”
“荒地无人恳,兵刃无人持,家国无人护。”
“没人,就寸步难行!”
话音落地,屋内寂然。
李世民的眉头蹙的更紧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同女婿说的话。
这也是他如此重视此事的原因。
养人,就要有粮食,无粮就只能饿死。
现在大唐人口如此贫瘠,吃食都严重供应不足,也恰恰反映出了许多问题。
不得不让他心生忧虑。
叶无星抬眉扫过,蓦然开口。
“所以,我的土豆和番薯,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
“而且是重中之重,决不可怠慢的那种。”
“圣上如果不是真的昏庸无能,定会发现其中奥妙,领悟其中的种种好处。”
“如此神奇的农物,他必然会是欣喜若狂,想要找到其幕后的操手。”
“粮食就是大唐的命脉。”
“命脉现在握在我手中,圣上能不慌吗?”
“所以,就别聊什么日理万机的鬼话了,让我们拭目以待。”
“看圣上的表现!”
李世民闻声色变,心中顿时豁然开朗,震惊之色溢于言表,终于是理解了女婿话中的深意。
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如此是说,不过是给朕挖了一个大坑而已!
李二舔了舔干裂开的嘴唇,捋顺其中种种细节,越想越是心惊胆寒。
叶无星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农物收获之日,他就俨然是“大权在握”,直接将大唐的咽喉紧紧地锁住了!
如果是个陌生人的话,自己一定会亲自屈身招揽,将其放在身边才能安心,而且还要时刻提防着。
以免徒生事端。
若是自己装作不知道,那就正中女婿下怀。
昏庸无能的帽子算是扣严实了,想摘都摘不掉!
所以才有了考验这一说法。
李世民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肆意妄为,而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要是先前真因为叶无星的狂言,而暴怒摊牌。
想必,定会因此伤了臣子的心,而且是无可弥补的那种。
想明白事情原由之后,李二骤然心情大好,脸上也终于是泛起了由衷的笑容,旋即开口调侃道。
“那若是圣上让你失望了,你会怎么做?”李二开口道。
叶无星挺直了腰身,依旧是从容不迫,缓缓说道。。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我不过是升斗小民罢了。”
“我还能怎么样?”
说到这,他怅然失笑,举杯小酌了一口。
“良臣择木而栖,我又不是想讨好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圣上要是真拿咱不当回事,那我在大唐的买卖,也就算做到头了。”
“父与子,君与臣,臣与民之间都是相互的。”
“本掌柜在哪赚钱都可以,反正对我没什么困扰,大不了带着老婆周游列国,也是件美事。”
“何必受这份窝囊气。”
李世民听闻,脸上的苦涩更多了几分,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是十分欣慰。
他又怎会赶叶无星走呢,明明是喜欢还来不及呢,知晓原委后,更加满意和欣赏了。
“贤婿,你这又是何苦的呢。”他斟酒举杯,直接忽略了自己的身份,用“老李”的口吻说道。
“纠结这些事,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叶无星长叹一口气,手指温柔地拂过怀中少女的脸颊,蓦然开口。
“算是汉家儿郎的一点执念吧。”
“位卑未敢忘忧国。”
七个大字在李世民和尉迟敬德的耳中骤然炸响,反复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君臣二人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心中更是陡生一股豪迈之情。
眼前的少年,丰神俊朗,气质无双,依旧是往日那般从容。
尉迟敬德沉默了,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只觉得心中有些郁闷,更是有些过意不去,责怪自己不该小瞧了驸马爷。
这般豪言壮志,他当然是自愧不如,同时也理解了叶无星先前话中的含义。
虽长于市井,但是对于大唐的贡献,却丝毫不比自己这些征战沙场的武将逊色。
人家狂,是因为有桀骜的资本。
怪不得口口声声说,连当今圣上都不惧,更不用去讨好。
有这种胆识和见识,又身兼无数之才,无论到了哪,都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的对象。
尉迟敬德怅然失笑,脸上尽是苦涩,笑自己狗眼看人低,笑自己眼光过于狭隘。
他双手举杯,豁然站起身,谦卑地躬身道:“林兄弟大才,我自愧不如,这杯酒敬你。”
“还望,不要把先前的失礼放在心上。”
说完,尉迟敬德毫不犹豫地将整杯烈酒倒入口中,一饮而尽。
辛辣的白酒顺着喉咙急转直下。
他痛快地发出一声长叹,甩袖随意擦了擦嘴角,还特地比划了一下空酒杯。
叶无星不以为意,点了点头以表态度,同样是毫不犹豫地喝干了杯中的酒水。
“别这么拘束,随便聊聊天而已。”
“没什么才不才的。”
“若是真的有才,我也不必窝在这和你们二位吹牛了。”
半天没有说话的李世民,终于是忍不住了。
这话说的,太不中听了!
此番壮志豪情,怎能是吹牛呢?
哪怕是放眼整个朝堂,谁能吹出这种牛?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这女婿了,该谦虚的时候不谦虚,不该谦虚的时候,比谁都狂!
就偏偏要和朕唱反调!
朕说东,他非得说西!
就没有一次顺着自己的意思来。
“贤婿切莫妄自菲薄。”李世民调整了下坐姿,极为郑重地开言说道。
“放眼整个大唐,谁能说出此种话,做出此种事?”
“种粮的事,就全权交给我吧,你大可放心!”
话刚说完,他又猛地开口补上了一句。
“这次不谈生意,权当帮忙,出货之后,我老李分文不取!”
“贤婿,你看如何?”
叶无星闻声,眼眉跳动了一下,虽然没有通过表情显现出来,但是内心却是极为吃惊的。
显然事情发展的有些过于顺利了。
顺利到他自己都没预料到。
大老李这是啥情况?
分文不取可还能行?
这也不像他啊……
叶无星先前预想的,事后分给老丈人一成利润,也就差不多了,全当点辛苦钱。
毕竟也不能让人家白干活出力。
谁知道,他竟然是主动要求被宰!
这是犯了什么癔症?
他虽是心中狂喜,但是并没有着急脱口而出地答应下来,简单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情商”二字早就被叶无星烂熟于心了。
怎能被这点蝇头小利冲昏了头?
要是真一刀把老丈人割跑了,那才是真正的血亏。
有这么一个工具人,办起事来轻松多了。
“岳父大人,这…不好吧?”叶无星一秒入戏,装模作样地为难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
“哪有让您白出力的道理,这不符合情理。”
“再者说……”
话还没等说完,李世民直接挥手打断,好不潇洒,抢过话茬说道。
“贤婿都有这等忧国忧民的觉悟,我老李差啥?”
“今日一席话,当真是豁然开朗!”
“事就这么定了,全听我的!”
“就当我在你这交的学费了,也让我为大唐出一份力微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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