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长江尾,熟悉的是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的长江美景,思绪和脚步却会时不时溯流而上,数千里江山,印象最深刻的是三峡。三峡是瞿塘峡、巫峡、西陵峡三段峡谷的总称,西起重庆奉节白帝城,东至湖北宜昌南津关,“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
记忆与印象中的三峡,会被锁定、聚焦,最后似乎总被定格在白帝城和瞿塘峡。待年岁渐长,脚步赶上了思绪,走进奉节,历史的三峡和现实的三峡重叠。
当踏上连接白帝城的风雨廊桥,三峡才真正在眼前,在脚下。没有风急天高,不见崇山峻岭,也不是飞流险湍。时值盛夏,上游暴雨泄洪,水色浑浊。滚滚而来,却不见急迫,两岸青山壁立,却不使人望而生畏。壮美山水此刻有一份舒缓和亲切。
烟雨廊桥全长三百多米,两侧有雨廊,中间置三亭,样式均古朴,与白帝城上的汉代风格建筑相得益彰。三峡气象万千,时雨时晴,一座烟雨廊桥可遮荫避雨,也是很好的休憩场所。那为什么不一廊到底?我想也是出于赏景的角度,走着走着,一座亭子,告诉你需要停一下,放眼四周,已然拥入三峡的怀抱。三百多米的距离也刚刚好,可以若有所思,缓步历史深处。
白帝山上白帝城。白帝者,公孙述也。相传西汉末年公孙述据蜀,在山上筑城,因城中一井常冒白气,宛如白龙,便借此自称白帝,此城也称白帝城。白帝城中无白帝,尽是蜀汉风云集。廊桥尽头附近有一座诸葛亮雕塑,“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纷纷扰扰是三国。话说刘备伐吴失败,退守白帝城,病危,招丞相诸葛亮。《三国志》史载先主泣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诸葛亮有能力、威信可服众并取而代之,但他“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后二进《出师表》,五伐中原,六出祁山,七擒孟获,星落五丈原。真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白帝城内主要的建筑群是白帝庙,白帝庙内亦无白帝,有明良殿、武侯祠、观星亭等明清建筑。因为耳熟能详的白帝城托孤,蜀汉英雄取代了白帝公孙述,也正因为白帝城托孤,诸葛亮成了白帝城当仁不让的主角。“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蜀汉风云渐行渐远,滚滚诗情奔涌而出。
五百多年后,李白和杜甫先后抵达夔州白帝城。因参与永王谋反,李白自浔阳出发,长流夜郎。唐乾元二年(759年),关中大旱,朝廷大赦天下。李白此时刚到白帝城,遇赦折返,顺流而下,身心舒畅。“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一首《早发白帝城》,尽显诗仙本色。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唐大历二年(767年)秋天,适逢重阳节,年迈的杜甫白帝城登高远眺,但见萧萧落木,滚滚长江,一派肃杀之景。飘零半生,依然空怀抱负,诗人心情难以平复。一首《登高》,被誉为七绝之冠。
白帝城托孤,诸葛亮“奉公守节”,夔州遂改名奉节;诗仙和诗圣又引领着汇集于此的千古诗情,奉节也便有了“中华诗城”的美誉。这是历史的定格,在这样的定格里我们不断回望三峡,回望白帝城。
现在的白帝城有一座杜甫雕像,杜甫适合塑像铭记。而李白,飘飘而来,有翩然而去,更适合长留心间。有多少人,魂牵梦萦于朝霞满天、彩云缭绕的白帝城?李白的到来,让白帝城从三国历史中抽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开始关注三峡风景本身。
傍边旅行团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也正可以蹭着听听导游的讲解,刚好听到“高峡出平湖”。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作为水路入川的门户,瞿塘峡总让人望而却步。瞿塘峡长只有八公里,是三峡里最短的一个,却以险峻雄伟著称,两岸如削,壁立千仞,江水汹涌。三峡世纪工程建成后,开始蓄水,平均水平面要高出一百多米,一些建筑遗存慢慢淹没于江水之下,一个崭新的三峡跃然眼前。
白帝城上,可欣赏瞿塘峡,乃至三峡最美的风景,导游最后说。顺着江水的方向东望,赤甲、白盐两山巍然而立,眼前最窄处不及百米,形同门户,名“夔门”。夔门是三峡西端入口处,江水自西往东奔涌而来,过夔门后一泻千里,也方能“轻舟已过万重山”。
盛夏时光,可以不急着赶往下一站,就在写着“夔门”石刻的岸边远眺,感受峡谷间扑面而来的属于三峡山水的清凉与静谧。天空澄碧,白云悠然,天光云影在某一刹那间泻下一层层或明或暗的银辉,恍如梦境。现行10元人民币的背景图片正是夔门,这应该是定格在绝大多数人心中的一帧三峡美景。在这样的定格里,江山如此多娇。(作者:周龙兴,图片来自网络)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uaisuzugao.com/322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