剷完头遍地不久,该趟头遍地了。互助组组成两副犁杖,由七叔和朱相武各执一副,六天左右就把全组所有地全部趟完。趟地给小苗敷上一层新土,培了根,垄台加高了,在阳光雨露滋润下,小苗会撒花般茁壮成长。绿油油地长势喜人,到新房盖完时,小苗已长有半尺高了。
几天前,父亲去李洪昌家打听,得知他家胶轮车正在肇源拉脚。父亲和七叔抓紧时间,盖完房就赶着胶轮车飞奔肇源,去拉脚挣钱,以弥补盖房支出。
在县城里,天天都有活干,有脚可拉。李洪昌见我家车来了很高兴,出门在外有个伴儿就不孤单了。晚上两台车都住在大车店里,店内有便抗,院里有马圈,喂马槽子和存车的地方,价格很便宜,正合父亲心意。
自从过完春节,送完粪,原粪堆场地就变成一片空地。在三个多月里,无论家活咋忙,都抽空经常起圈垫圈,加之车从场院南拉回甸就掺在粪里,大粪堆早已成型,有一米多高了,很受鼓舞,五叔更是心花怒放。不禁又低声吟唱起他爱唱的鸟王打鸟那只老歌:娥眉女梳洗打扮巧梳妆,头顶心梳上一座大庙,庙内梳上三位仙,要问都是哪三位?刘备关公捎带小赵云呐咿呀哎咳哟…
农家活按季节到啥时干啥活,季节活干完我们就积肥。用下棋术语说,积肥是步闲棋,但它关系到全局,不可小观。
在积肥期间,不知不觉的迎来了剷二遍地时候,我们爷仨很顺利很快就剷完了。二遍地很好剷,就是打兔子〈农活术语),即拿着锄头屡垄沟看到草就铲掉,没草就一直往前走。但话说回来,头遍地如果没剷干净,就不是打兔子,就要费事了。人和事物就是这样,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你善待他,他也善待你。
二遍地产完几天,父亲和七叔赶着胶轮车就回来了。互助组又组成两副犁杖,把全组的二遍地全部趟完。趟完地垄台又加高了,土又给莊稼培了根,就更爱长了。
又过20多天,庄稼长有一米高了,到封垄时,胶轮车又回来了。全组仍是两副犁杖,把几家地全部封上笼。封完垄呈下宽上窄,垄台顶部带尖,垄尖到垄沟底部有一尺半深,垄台大大的加高了,土为莊稼充分地培了跟,庄稼长的更快了,一天一个样。
俗话说,小麦不受三伏气。眼看到大暑了,小麦已经成熟。我们欣喜地拿起镰刀就去麦地,我家只种半垧地,仅用半天早早就割完了,又晾晒两天,为防雨浇,就一码子一码子码成小垛。胶轮车很快又一次回来了,互助组人员又聚在一起,赶车把各家小麦拉到各自场院垜上。
为早日把小麦打完,不受损失,我们就把家里能干活的散马挑选两匹,硬加帮上套拉滚子遛场院,场院遛完,铺上场就打场,很快就打完了,连杨场在内,只用一天就完活了。共打1000多斤小麦,碾轧成白面,足够全家一年改善生活用了。
又到打羊草时候了,一晃我已经高小毕业,离开九完整整一年了。回家务农第一样农户就是打羊草,我对打羊草倍感亲切。今年又是五叔领我去打羊草,十叔留家积肥,干零活。来到拉海表叔家,表叔表婶还是那样亲热的待我们,就像到家了一样。
夏去秋来,白露已经过去几天了,绿豆,小豆,豌豆,芸豆,糜子等先成熟了,我们先割这些零粮,预示着秋收即将到来。不久到割大田时候了,父亲和七叔赶着胶轮车匆匆地从肇源赶回来参加秋收。全互助组人员又聚在一起,还像去年秋收时一样把谷子,苞米,高粱,黄豆一样样割完,最后钎高粱,掰苞米。
这里罗嗦几句,秋收时我最愿钎高粱,掰苞米,这两样活是我强项。去年就顶整劳力了,今年更得一显身手。掰苞米只要手快就能出快,因我手麻利,不但能跟大人一样干,而且还把大小伙子史国章拉下了。钎高粱更甚于掰苞米,干这活就像吃馅饼一样喜欢,秋收一到,我就盼着早点干这样活,都有点跃跃欲试了。
我钎高粱地做法是:一刀钎腰口高粱穗,一刀钎高粱捆中短穗,最后一刀钎剩下的所有高粱穗,一捆高粱三刀就完亊。这是师傅指点的,师傅就是五叔,去年秋收时就学会了。
人们普遍的钎法是,也用一刀找腰口,找短高梁穗要找两刀,甚至三刀,时间被白白浪费了。钎下的高粱穗杆都是短的,捆时不好捆,很容易淌包,费时费力。
史国章的初衷想在钎高粮时把我拉下,已找回掰苞米被我拉下的心理失衡。可事与愿违,钎高粱被我拉的更多,几乎拉一川子(30梱)。我怕他太难堪,就有意慢下来,慢的不能太明显,让他看出来会更难堪。渐渐地看他快撵上了,再稍微加快点,这样始终处于拉他一点,又不使他尴尬的那种境地。
一天我忍不住把我钎高粱的方法告诉他了。他憨厚的一笑说:“愿不得呢。”从此后,他钎高粱速度大增,再拉他得费劲了。我有点后悔不该告诉他,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好笑。
割完地就拉地,庄稼一车车地拉进场院,一垜垛地垜起来,秋收的果实全部聚集在场院里。场院是粮库,场院是聚宝盆,场院是钱匣子,装满了农民们辛勤汗水的结晶,里面饱含着庄稼人的希望。
拉完地,父亲和七叔停车一天,保养维修车辆,检查收拾车套,辕马傢什。先把车上轮胎四口珠子(轴承)拆卸下来,除掉油垢,擦拭干净,换上新黄油,重新安装在轮胎上,这样车况就更好了。我家胶轮车运行时嗡嗡的总是一个动静,声音非常好听,就是装上重载,也没有一点杂音,还是那么好听,七叔常常引为自豪。李洪昌家车有杂音,装上重载杂音更大了,致使李洪昌对我家车称羡不已。
接着,七叔鬼使神差般地把车上所有彩布都解下来,让七婶洗洗,七婶说:“过年时都洗了,还洗呀?”七叔说:“再让它干净干净,新鲜新鲜。”七婶很支持七叔做法,怕用热水把彩布颜色烫淡了,特意用温水洗的,洗完,晾干了还挺鲜艳。
七叔喜滋滋的把干净新鲜的彩布重新挂在马笼头上,车套上,辕码傢什和大鞭杆上,才心满意足。
追溯到几年前的1952年,胶轮车买回不久,七叔就征求父亲,给车马装饰一下,父亲觉得是浪费,七叔说:“买起马还备不起鞍子吗?”父亲一想也是,一狠心就同意了。
七叔满怀喜悦的心情,把车马打扮装点一新,每匹马都换上了当时最时兴的脑门带彩的笼头,马脖上,辕马后鞦上都佩戴上了串铃,走起路来哗哗作响。马头上,辕马傢什上,连赶车大鞭杆上都配上了五颜六色的彩布,车后边下方拴挂着带回音的,响声又大又好听的大咕咚,离家多远就能听见。每当这时乡亲们就会发自内心的赞叹,听!老武家胶轮车或大轱辘车回来了。想到此充满激情,充满对胶轮车的爱恋。
秋收后离封冻还有一个多月,暂不能打场。第二天,父亲和七叔约李洪昌家一同赶着胶轮车又去肇源拉脚。
天渐渐冷了,打场时候到了。一天,父亲和七叔突然牵着三匹马,心事重重地回来了。家人都很纳闷,胶轮车咋没拉回来?父亲心情沉重地说:“车和小青骒马都卖了。”听到这个消息,全家都震惊了,
原来在县城拉脚,听到些消息,农村很快就成立合作社了,农民都得入社,车马也都归社,记上帐,将来偿还。父亲怕得不到现钱,就和七叔商量,决定卖车,正好遇上个买主,价格合理就把车卖了,小青骒马卖给另一家了。
父亲神情凝重,双眉紧锁,没咋跟家人说话就躺下了,不知父亲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挣扎。躺了一天,起来头一句话就说:“该打场了吧?”七叔从里屋过来了:“是该打场了,我五哥正在遛场院。”父亲说:“好哇,场院遛完了就打场,咱们还得好好干呐。”
在胶轮车卖了那些日子里,一想起它,心就颤抖,就难过,就无法平静,多好的胶轮车啊!卖它干啥?
打场的号角吹响了。场院里和往年一样,人喊马嘶,马拉石头磙子奏乐般的滋哇滋哇地响着,全屯子响声连成一片,大围子沸腾了!农作物一样一样地打完,各种粮食一样样地装进粮仓,看着丰收果实,农民们心里乐开了花。
打完场不久就送公粮,送的全是高粱,黄豆。送公粮前把高粱用扇车又出一次风,就更干净了,挑黄豆时挑的很细,要把青眼,虫口,小粒和半拉克叽的全挑出去就合格了。送完公粮就卖购粮,留夠口粮后就卖余粮。
斗转星移,转瞬间又是一年,很快来到年关了。我踌躇满志的和全家一样,欢欢喜喜迎新年!在欢乐的日子里,一想到再也见不到胶轮车了,就会怀念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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