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文赶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郑父郑母还以为他在朋友家打了一通宵的麻将,因此对他的晚归颇有微词。两个孩子早已穿戴一新,并且每人都已经得到了爷爷奶奶给的一个大红包。
“我们家的门槛都快被来拜年的年轻人踏破了,你才回来。
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郑母一边嘀咕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年礼递给儿子:“跑年就不用去跑了,我两个孙子孙女一大早就整个小区里都跑了一圈了,糖果零嘴的都带了几荷包回来了。
你就去你二叔,三叔,旺叔及其他几个堂叔家里去拜个年,这些礼物一家一提,可别弄混了。”
所谓跑年这个是本地乡下人家的传统,即大年初一的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时间越早越好)村里的小孩和年轻人们就起床洗好穿好然后满村团团地去每户人家里去给乡邻们尤其是村里的老人们拜个早年。
跑年是不需要提节仪的,只需进去大门鞠个躬握个拳道声“新年吉祥”就行了。相反被跑的人家则堂屋的大木桌上必摆满了糖果饼干水果等各种零食。
只要是来拜跑年的小孩必抓一大把零嘴给他,年轻人则递上一支香烟互相道一声“新年发财”。往往一个跑年拜下来,小孩子们兜里都塞满了零嘴,年轻人两只耳后都满是香烟。至于拜年的时间要越早越好,大抵是寓意新年新气象吧。
家文答应了一声,提着节仪和两个孩子往外走去。路上女儿问起她妈妈在哪里,家文说等到了下午吃了晚餐就带他们回去见妈妈,女儿听了开心地跳起来。
儿子虽然没出声,但嘴角向上弯起的弧度昭示了他的好心情。要去拜年的亲戚虽然比较多,好在大部分都住在同一个小区,他们用了半个小时多就把他们几家走完了。
剩下的两家住得有点远,家文就开车去不多的时间里也拜完了年。期间两个孩子又增加了数个红包。
往年的今天郑家几兄弟的新年第一餐一般是在老大家文父亲家聚餐的。今年因着家文离婚的事两个老人都提不起兴致遂把聚餐的地点改在了三叔家。
家文拜完年就带两个孩子直接去了三叔家。他们到的时候几家的年轻人都已到齐了:郑浩一家四口,和郑鹏一家三口。老人们要等拜跑年的人差不多都跑完了才过来。
“哥,你来啦。这边坐。”郑鹏热情地招呼他们。
郑浩眼睛看着手机看到他来抬起头喊了他一声就又继续埋头于手机中了。
两个弟妹也各喊了他一声就仍旧去招呼她们的孩子们去了。
家文看到几个弟弟都是夫妻孩子全家出动,只有自己是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团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这个时候才深刻地体会到离婚这件事对他们整个家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往年的这个时候大家不都是在自己家团年吗?那个时候母亲和王珍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自己和父亲在客厅里招呼大家打麻将斗纸牌,小孩子们整个屋子窜来窜去没一刻消停……
“三叔三婶在哪呢?”甩去脑子中的回忆,家文强笑着问郑鹏。
“在厨房忙着呢。”
“哦,那我去打个招呼。”
家文走到厨房,只见厨房里热汽袅袅,案板上杯盘罗列,三叔和三婶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叔叔,婶婶,您们忙着呢。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家文跟他们打着招呼。
“家文啊你来啦,厨房小,你去外面坐着啊,等下就可以吃饭了。你跟你爸妈打个电话叫他们快点过来吃饭,给你二叔二婶也说一声。”
“哎,好哩。”家文应了一声就走到客厅拿出手机来打电话。
正打着电话呢突然腿就被一个小人儿抱住了,家文低下头去看,就见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抱着自己的腿两只大眼睛萌萌地望着自己。
家文认出这是堂弟郑鹏的宝贝女儿萌萌,一乐赶紧弯下腰去抱起她:“萌萌,你抱着伯伯的腿干嘛呢,是要伯伯抱你去玩吗?”
这时萌萌的妈妈走过来对萌萌说:“萌萌,大伯在讲电话呢,我们不打扰大伯了哈。妈妈带你去那边玩。”
家文对这个来自首都的妆容精致的弟妹并不熟悉,闻言便很客气地说:“没关系,我没有什么事的,难得萌萌对我这个大伯不认生,我非常乐意带她玩一会儿的。”
说着他就笑着对萌萌说:“萌萌,跟妈妈说,你是不是想跟大伯玩啊?”
萌萌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却突然不乐意被他抱着了,她扭着小小的身子朝她妈妈够去。家文有点尴尬只好把她递给她妈妈了。
萌萌妈妈朝他笑了笑就抱着萌萌走开了。
郑鹏和郑浩正说着什么,两人都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家文走过去坐下,郑鹏一看见他就拉住他说:“哥,你说说浩子哥吧。哪有这么大个人天天在家里混吃等死的?”
郑浩不高兴了:“谁混吃等死了?我这是没找到好的项目吗?”
家文劝道:“这年头做老板风险大,还不如打工的呢。你看看鹏子,他也是个打工的吧,你问他年薪多少,比许多老板都要强啦。”
“有鹏子这样的待遇,我也愿意去打工啊。可惜人家不要我啊,要我的地方我又看不上。”郑浩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这是好高骛远!有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郑鹏有些生气了提高了声音说道。
“鹏子,大过年的少说两句,不要惹大家不开心。”
郑鹏媳妇听到不对劲走过来劝道,郑鹏听了他媳妇的话马上就不作声了,过去接过他媳妇手中的萌萌,对她说:“老婆你累了吧,去那边歇一会儿去。”
家文心想怪不得三婶平时聊起天来总说儿子在家里立不起来,是个妻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可人家家庭和睦事业蒸蒸日上,可见做老婆奴也没什么关系的啊。
反观堂弟郑浩两口子,今日之事他特地观察了一下郑浩媳妇的反应。在郑鹏媳妇出言制止两人继续争吵的时候,郑浩媳妇却只是眼含讥笑冷冷地看了郑浩一眼一发一言。
他早知郑浩两口子经常吵架失和已久,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早不知离婚多少次了,却没想到他们的关系恶劣到在人前都一点不避讳对彼此的嫌恶的地步了。
“鹏子,你快去看看你大伯二伯他们怎么还没来,马上就要开饭了。”三叔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道。
“哎,好的。”正说着呢,就见四个老人就结伴过来了。
“大伯二伯,婶婶们新年好!”
“大爷爷大奶奶,二爷二奶奶新年好!”
一时之间客厅里充满了小辈们的请安问好声。
“好!大家都好啊!”老人们乐呵呵地说道。
“老远就闻到香味了。老三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给我们吃啊。”二叔打趣道。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要开饭了。”大家都按坐位坐好,坐满了两张大桌子还显得有点挤。
“这城里的房子干净是干净,就是太小了,住得太憋屈。哪里有我们乡下的老房子那么宽敞,堂屋里坐四,五桌人吃饭都没问题”家文父亲跟二叔嘀咕道。
“那可不是。以前办酒席都在自家院子里办,坐个十几桌都冇得问题。自从搬进城里后不管是办个什么事都得去酒店办酒席。没办法,家里坐不下啊。”
那边家文的母亲和二婶赶去厨房帮忙上菜,家文和郑鹏帮忙摆碗筷。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菜肴酒饮料。
作为家里的老大,家文的父亲第一个举起酒杯祝祷道:“新年新气象!祝大家:新年发财!身体健康!万事顺心!祝孩子们:学习进步!学业有成!来,大家一齐干一杯!”
众人纷纷:“新年快乐!干杯!”
晚上的时候家文果然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妈妈,我回来了啦!我好想你啊。”门一开,女儿就奔进来扑进王珍的怀里。
“宝贝,妈妈也想死你了。”王珍一把抱起女儿在她脸上连亲好几口以慰相思之情。萱萱自从出生以来还从来没有离开她身边这么久过呢。
一向寡言的儿子照样在喊了一声“妈”之后就回他自己房间去了。
家文把手里提的保温盒放桌上,对她说:“还没吃吧?来,赶紧趁热吃点。”
王珍一天下来也没正经吃过一顿饭,肚子早唱空城计了。闻言也不客气,打开饭盒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家文见她狼吞虎咽地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遂摇头道:“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每次都这样,只要是家里没人你就饭都不会烧,总是随随便便吃点东西糊弄过去。”
“一个人的饭怎么烧啊?少吃一顿又饿不死人,正好减减肥。”王珍不以为然。
女儿坐在她身边掏出自己收到的一大堆红包给她看,一一向她指出是哪些长辈给她的红包,又叽叽喳喳地安排这些红包的用处。
吃完了饭洗漱后王珍安置女儿睡下,家文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明天回王珍娘家拜年还需要他一同去呢。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昨夜既然已经睡在一起了,就实在没有必要再矫情了。
“好咧。”家文干脆地应了一声就爬上了床。
王珍上了床之后把灯一关,房间里立时就暗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被子下面一只手就摸摸索索地过来将她抱住了。
“你昨夜……还不累啊?”王珍心道这男人不会还想来一发吧,昨夜还不够他累的啊。
“累,怎么不累?昨夜犁了一夜的地,今天又早起,腰都快累断了。你想要,我也不能够给了。
别动,我只想搂着你睡觉。好舒服!多久没有搂着女人睡过觉了。”家文惬意地在她肩头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片刻后就睡着了。
王珍静静地听着身旁男人传来的呼吸声,其实她蛮想问他一句:还记得黄英英否?搂着她跟搂着别的女人可有区别?
要说经过了黄英英一事她心里没有一点咯应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向来能忍,知道有些话只能放在心底不宜宣诸于口,否则只能伤人伤己。
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早就告诉她:生活从来不是一堆花团锦簇,反而多的是一团乱麻。生而为人,有得就有失,要收获必先有付出。
人的一生,享受的事有很多,要忍耐的事更多,没有谁能随心所欲无忧无虑地过一生。碰到过不去的槛唯有放宽心绕过去,不然难道还能驻足不前不成?
“算了,就当叫了一个免费的牛郎好了。”王珍阿Q似的想着终于也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又提着几大包礼物,换洗衣物之类开车回了王珍的娘家。
“新年好!”“新年好!”
一见面照例是彼此先祝福一番,孩子们则各有红包入帐。王家前几天刚办完一场喜事,红春联红灯笼高高挂着,过年的喜庆气氛特别的浓。
今年待客的主妇俨然已换作了弟媳何美丽,只见她端茶送水送果子招呼孩子忙个不停。王珍忍不住叫她:“美丽,我们又不是外人,不用你招呼,你歇会吧。”
“我不累,我身体好着了,姐你放心哈。”何美丽笑吟吟地回她。
王珍拉过她来身边坐下,端详她,见她脸色红润精神很好的样子,不禁奇怪地问道:“你这怀孕几个月了?我怎么看你一点怀孕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这个得看各人体质吧。我怀洋洋的时候也没啥反应,照常吃照常喝,怀孕八个月还干活呢一点事都没有。”说起这个何美丽不免有些骄傲。
“啧啧,真厉害!”吃够了怀孕的苦的王珍听了羡慕不已。
上次来也没呆几天,王珍对这个新晋弟媳谈不上有多了解。
这次回娘家过年她就特意留意了一下小弟和何美丽之间的相处情况,发现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一向惫懒少言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弟弟竟然被媳妇吃得死死的,关键是小弟自己可能还不觉得。
比如,有一次何美丽拿着扫帚地准备去扫地,经过小弟身边时突然就停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小弟就马上扶她坐下问她可是哪里有不舒服,她却说没关系挣扎着要起来去扫地,小弟当然不肯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扫把自己去扫地去了。
还有王珍发现洋洋的作业辅导基本上是王军在负责,只因为何美丽经常在人前追捧他“学问高有见识”,从此他这个继父教起孩子功课来就尽职尽责。
另一件事也叫王珍映象深刻,就是家家户户过年必备的传统节目打麻将在过年期间是准许不分时间地点打个痛快的,因此经常有人彻夜打麻将的。
王军曾是个中高手,不过自从结婚后,王军就再也没有通宵打过麻将了。为什么呢?王珍曾亲耳听到过何美丽向小弟撒娇似的抱怨过“他不在她觉都睡不着了”。
王珍不知小弟听到这些话的感觉是怎样的,不过她是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妈呀,难道男人都吃这一套?看到小弟甘之如怡的样子,她不禁想起郑家文以前经常对她说过的话一一你咋这么倔呢,你咋就像个男人呢?她对比着何美丽黄英英的样子心想跟她们比起来自己可不是一点不像女人。
脾气耿直,做事大大咧咧,直来直往,凡事讲究公平正义,跟男人在一起做事也追求同工同酬。
以前跟家文谈恋爱的时候,家文请她吃一次饭,那下一次她必定会请回他一次。结婚的时候看到婆家那么穷,她说不要一分钱就真的一分钱也没要。
跟家文有矛盾了,她从来不会示弱更不会撒娇,而是硬梆梆地呛回去,一直呛到男人无还手之力举手告饶为止……
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想过来,王珍越想越觉得自己果然一点不像个女人,难为家文忍受这么多年,也难怪外面的女人勾勾指头自己的男人就跟人跑了。
“作为一个女人,我做得真是太失败了。”王珍在心里谓叹,看向家文的眼神就不免带了点同情之色。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家文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没事。”王珍怎么好意思跟他说一一我正在替你遗憾你前十几年娶了个男人婆呢。
在娘家呆的几天,不是走在去亲戚家做客的路上,就是亲戚走在来家里做客的路上。天天大鱼大肉吃着,麻将桌上坐着,娱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忽忽已到了初六。
到了这天,国家规定的春节假期已过,单位上的公职人员已纷纷回到岗位上就位,打工回乡的务工人员也差不多走在了返程的路上了。小弟一家三口已于前天起程去何美丽娘家认亲去了。
而建材市场的店铺一般是在初八左右开门,于是这天王珍一家四口也告别父母开车驰回了自己的家里。
回到家里,王珍先嘱咐两个孩子赶紧去写因过年拉下许多的寒假作业:“玩了这么多天了,该收收心了。作业抓紧时间做啊,只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开学了。”
又对着家文说:“你这么多天没回家了,也该回去陪陪老人家了吧。”
家文应道:“我正要说这个事呢,我先回去看看他们爷爷奶奶,晚上我再回来。”
“你晚上还来啊?”
“怎么你要赶我走啊?”家文诧异地看着她,然后趋近来在她耳边悄声说:“想过河拆桥啊?那可不行,小心下次我不陪你演戏。”
王珍咬牙道:“你想来就来呗,随便你。”
“那我走啰。晚上不必留我的饭了。”家文捏捏她的手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什么人啊!”王珍对着他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其实心底却并无恼意。
家文开车回到父母家里,郑父郑母却并不在家里。家文打电话给父亲才知道他们都去了旺叔家里。
不多时两位老人唉声叹气地走回来,家文见状忙问道:“旺叔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郑父道:“你旺叔自从娶了现在这个媳妇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天天不是吵就是闹。这大过年的也没个安生日子过,刚刚都打起来了。那女的一家子打你旺叔一个人,把你旺叔打得是没得一个看相。
你旺叔没法子跑出来给我们几个兄弟打电话求救,我们刚才就是去劝架去了。”
家文惊奇地问道:“那一家子过年都不回自己家啊?”
“回了,除夕回的,初二就又来了,讲家里啥都没有。”
“这样奇葩的一家人真没见过!鸠占鹊巢他还有理啦?爸,叔伯们怎么说?咱们郑家的人可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家文气愤不已地说。
“那可不是。你旺叔也是活该,当初我们本家的几个兄弟和村里的乡亲们都劝他不要离婚娶外面的女人,他就是不听。现在他遭了罪,大家伙又不能不管他。唉,报应啊。”郑父说着说着又叹起气来。
“那现在是什么个说法?”
“你旺叔说日子没法过了,坚决要跟那女人离婚。不过那女人的兄弟说:离婚可以,但要分一半的财产给他们,要不然就不把儿子给你旺叔,还说,还说就算是把孩子卖掉也不留给郑家!你说,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还有王法吗?报警,叫警察来抓他!”家文拍桌而起,恨不得现在就过去踢那人两脚。
“警察来也只能是协调,又能把他怎么样?最多就是拘留几天,那种人一看就是地痞无赖,惹急了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现在村长和我们郑家的几个老兄弟正在和他们一家人谈判呢,争取把这个事给解决掉。我和你妈早饭都没吃就过去了,现在回来吃口饭了还要过去呢。”
“那需不需要我过去帮忙?”
家文问道。
郑父忙摆手:“那种场合就怕你们年轻人沉不住气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所以除了老人年轻人一个都不许去。”
家文无法,只得在家里等消息。说话间郑母已经快速做好了饭,原来就是随便煮了几碗饺子对付。
吃饺子的时候,郑母问出了心中藏了好几天的疑惑:“你这次陪珍珍回娘家呆了这么多天,你们俩的关系可有点进展了没有?”
家文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还是让老人挺满意的:“你儿子出手您们就放心吧。晚上我就收拾衣服回那边住了。”
两个老人闻言一齐喜动眉梢。郑母喜道:“这么说你们马上就可以复婚了?”
“这个倒没有这么快。”家文回道:“不过这不是迟早的事吗。只要我搬回去住了,那跟复婚也没什么两样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办了手续和没办手续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现在啊只要你媳妇不满意她是随时可以蹬了你的。所以啊,有机会还是要去民政局把手续给办一下。”这是郑父的教导。
郑母则道:“儿啊,你这次回去可要好好跟媳妇过日子,可不要再在外面搞三搞四了。”
“我晓得了。”
吃过饭两个老人就又匆匆赶去旺叔家,这一去就是大半天,到了天黑才回来。
家文这时把行李也收拾好了,饭菜也做好了,就等父母回来吃了。
“爸妈,饿了吧?先吃饭。”
在吃饭的时候,郑父把事情调解的结果告诉了家文:旺叔舍不得儿子,那女人也不愿意离婚,所以婚还是不离了,前提是她兄弟一家离开他们的家自谋生路。
在此之前,旺叔无偿提供一套房子供她兄弟一家暂住直到他们愿意离开为止。那女人的老娘以后的养老问题归旺叔一家负责。
“说是暂住就怕这一家子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套房子了。”家文皱着眉头说。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碰到这样的小人只能破财消灾了。所以啊,缔结婚姻是一件非常严肃审慎的事情,结婚前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对方的人品家庭情况,否则啊就像你旺叔一样找个一辈子的隐患。”
家文深以为然,晚上回去后就跟王珍说了旺叔家的事情,王珍听了也表示非常的惊讶。
“还有这样的人啊!你现在知道你们家当初占了多大的便宜了吧?”
“那是,像我老婆,像我岳父岳母这样好的人,全天下也找不到几个!我郑家文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才找得到你。”家文抱住王珍热情地在她耳边说。
“啍!那你还不是照样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对不起啊老婆,我保证以后再也会犯错了,我会加倍对你好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哈。”
窗帘紧闭一团漆黑的房间内传出一道隐忍的女声:
“你够了没有啊?”
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
“不够,怎么都不够!我要把前面缺的都补给你!”
“你……”
声音转瞬就被吞咽掉了。
初八一大早王珍去店里开了店门,给每个准时来开工的员工发了一封利是,就算是完成“开门大吉”的程序了。
春节后的建材市场人可罗雀,店员们也还沉浸在过年的情绪中无心做事,大多都聚在一起谈论着春节中的各种见闻。而王珍开完门后就应刘青宁的邀约去了两人经常见面的步行街逛街。
两人会合后,各自都将对方打量了半晌。刘青宁拉着王珍的手,嘴里啧啧叹道:“看你这红润润的脸,满面春风的样子,你这是吃了回春丸啊。”
王珍横她一眼嗔道:“哪有啊,是被我妈喂胖了吧?这几天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我都怀疑我起码长胖好几斤了。不行,我得进行减肥计划了。”
“得了吧,瞧你那一脸媚态,被你家郑家文滋润地可以啊。哈哈……”
“你这张嘴呀,白的都能被你说成黑的,我懒得理你。对了,王辉走了吗?”
“初六就走了。说他干啥,走,逛街去!”刘青宁勾住她的胳膊就往前走去。
王珍有心想问问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如何,见青宁明显不欲多谈的样子只得作罢。
节后的市场冷冷清清,实在是乏善可陈,两人逛得意兴阑珊,早早就回了王珍的家,两家人凑一桌吃了顿自制火锅大餐。
家文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晚上有时候回来吃有时候不回来吃。不回来吃的时候会发个信息给王珍,说明不回来的理由,譬如有应酬之类的。
麻将是没怎么打了,但有时应生意场上朋友的邀约,盛情难却之下也会应付一两场,当然事前一定会向王珍报备,事后也会尽量早点回家。
在家里,洗碗,晒衣服的工作让他主动承包了,偶尔也会去辅导一下女儿的功课。总而言之,经过离婚之后的家文再次回归家庭,选择以一种崭新的积极的面貌出现,这实在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王珍却不敢抱有太乐观的想法,因为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刚结婚不久的郑家文表现得比现在还要好呢,可时间长了还不是什么毛病都冒出来了。人都是有惰性的,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且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吧。
过年的气氛慢慢淡去,各行各业都步入了正轨。孩子们也开学了,王珍也恢复了早出晚归(中午不回)的作息。
但是随着时间的逝去,王珍发现今年的生意似乎越发淡了:每天上门的客户寥寥无几,单子的成交率也越来越低。
生意不景气,房东却每年租金照涨不误,导致曾经火爆到一铺难求的建材市场店面,现在却有越来越多的铺子贴出了转让甚至是招租的贴子。
终于王珍也接到了房东要在租赁合同到期后涨房租的通知。
王珍愤愤不平地跟家文说:“我现在的三个店面,每年都涨租金,现在已经是快三万一个月了。就这我都承受不起,去年相当于是给房东打工了。
今年他还要涨,涨也罢,人家都是5%到10%的递增,他倒好,一涨就是每间店面涨2千!一点情面不讲,他咋不去抢银行?”
家文听了也觉得挺棘手,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子涨租是太离谱了,哪有这样子涨租的。这个张老板我们租了他这么多年的店面,他也从来没有这样子涨过租的啊。我来打电话问问他。”
家文找到房东张老板的电话拨过去,片刻后手机通了:“喂,郑老弟啊,你好啊!”
家文:“张大哥呀,我的哥呀,您这样子跟小弟我涨租子,是想要我们的命么?”
“老弟啊,哥也是没法子了呀。哥去年投资失败亏了几百万啊,好大的窟窿要填,我跟你交个底啊,我都卖了两套房来还债了。这店面要不是不容易套现,我也准备拿去卖掉的。
郑老弟,这么多年我们哥俩也算有点交情了,不是老哥我处境太艰难,我也不会这样对待你的了。今年你就多担待点哥哈。”
“哦,是这样啊。哥,你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什么风雨没见过,相信你这次也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老弟承你吉言啊。妈的,这两年也不知是咋回事,干啥啥不挣钱,做啥啥亏!老子还不信这个邪了,今年非要翻本不可。”
“那不打挠您了,哥,再见。”
挂掉电话,家文看向王珍,两人脸上都是一脸的沉重,通过这通电话,他们都明白,妄想要房东不要涨那么多的租金已经是不太现实的了。
可是那么高的租金,实在是他们不能承受之重,对他们生意的打击无疑也是致命的。
“珍,你有没有考虑过搬离建材市场入驻商场?”家文问道。
“你是说居然之家或是红星美凯龙之类的大卖场吗?”
“是的。以后建材业的趋势将会是向这些大商场集中采买,顾客以后买建筑材料就像逛商场或超市一样,在一个大卖场里就可以全部买齐了,并且买得越多送的优惠就更多,这样对客户的吸引力就更大。
并且商场内的运作模式是每个品牌店的导购员既是本店的导购员,也是整个商场的导购员,他们实行资源共享互相带单的促销方式,比传统的单打独斗有效率得多了。”
王珍听得蠢蠢欲动,她犹豫地问道:“可是他们的招商期早已经过了,不是已经没有空的店面了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公司一个品牌合作商前几天刚跟我说过,他店子(在居然之家)隔壁的老板因经营不善欲退出商场。我们可以先去商场招商部里去咨询一下,登个记,一旦有人退出我们马上就进去。”
“你这个法子我看可以一试,多条路多个活法,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那这件事就要麻烦你去跟进一下了。”王珍思前想后决定试一下这个法子。
“看你说的这么客气干啥,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放宽心,天无绝人之路,事情总会解决的。”
“嗯。”
过了几天家文去商场里咨询带回果然有商家要撤场的消息,两人经过商议后定下了迁店址的决定。
这边马上通知了房东终止合同的要求,那边就与商场签下了入场经营的意向书,于是一场清样品搬店面的准备工作浩浩荡荡地开始了。
商场内卖场的装修工作当仁不让地交给了文锋装饰公司,只等月底商家撤场后马上就开始进场装修。
王珍的店门口贴出了“合同到期全场清仓”的大海报,同时应房东要求给贴了张招租启事。被海报引进店的客户每天都有不少,在低廉的价格面前成交率直线上升,带动店里的生意跑火了起来,王珍趁机处理了一些滞销品。
虽然说成交的单大多都没什么钱赚,但能把库存换成现金王珍也是很高兴的。
被招租启事引进店来的老板也有不少,要知道他们的店铺位置是很不错的:在市场中心地带,又靠近路口,大大的招牌一挂,任谁都可以轻易看到和找到。
但这些进店咨询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高昂的房租吓退,哪怕是不要一分钱转让费,也依然没有哪一个人有胆量接手。
这天家文带客户来店里选购卫浴产品,等客户选好走后,他问王珍:“样品清得怎么样了?”
王珍的心情不错,喜滋滋地说道:“样品清得都差不多了,仓库的库存也清了不少出去。”
“那不错啊,这一段时间你们要不计成本把库存尽量都清掉,等我们新店装修的时候要全部换成新的款式新的花色。
装修图纸我已经跟厂里商量好了,基调定为奢华内敛有品味。你要跟进一下我们装修所需样品的准备情况,大约半个月后就要厂里发出货来。
同时要多争取一下厂里对我们旗舰店装修的扶持力度,能多报一点是一点。”家文事无巨细一一跟王珍交待清楚。
“嗯,我知道了。你们进场了吗?”王珍问道。
“明天就可以进场了。那边的装修不用你管,有我盯着保管错不了。你主要把这边店里清仓的活动抓紧搞好来就行。”
王珍自然无不应允。这时的她觉得身边有个能依靠的人这个感觉真是太好了,她都不能想像假如家文不在自己身边而单靠她自己一个人的话,现在的局面她到底该怎么面对?
所以她能那么快地原谅并接受前夫,不仅仅是情感上的需求,也是基于实际生活上的需求。她已经不再年轻了,早就学会了向生活妥协。
商场里新店的装修有条不紊地在进行,家文亲自监工,事情做得又快又好。王珍去巡视过几回,眼见二百多平米的卖场从一堆破烂到初具规模。
她的心里是既激动又忐忑:她一会儿雄心万丈要在这里大展鸿图一番,一会儿又忧心忡忡害怕经营不善导致折戟沙场……就这样一忽儿喜一忽儿忧的,搞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似的。
家文常常安慰她:“你就别天天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你只要过好当下,做好每一天的事就行了,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
退一万步说,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你老公帮你顶着呢,你操个啥子心啊?”
话虽如此,王珍的这个心却不受她控制地忽上忽下,但是不管怎么样,旧店的结业,新店的开张还是在她喜忧参半的心情中如约而至了。
开业那天很热闹,很多朋友都送来了鲜花和花篮,花篮多到摆不下,都快摆到走廊上去了,以致商城里的管理人员不得不出面来提醒他们。
朋友们在参观他们的卖场后纷纷感叹他们的装修比以前老店的品味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是啊,当王珍第一次看到装修出来的整体效果时,也颇为惊艳了一下子:整个装修的基础色是高级灰,从地面瓷砖到墙面的装饰都基于这个色系。
在其中各种样品错落有致而又层次分明地摆放着:卖场左边靠墙整齐摆放着一排排的花洒,水笼头,五金挂件,坐便器等,右边摆放的是马桶,洗手池和洗衣池等。
而在卖场的中间则矗立着一个个玻璃隔断的淋浴房……整个卖场显得高档而又有格调,产品虽多却摆放有序并不给人凌乱之感。
当天的开业活动厂里也颇为重视特意派了区域经理过来祝贺并主持,并为开业带来了一系列的优惠让利措施,因此也吸引了一大批准客户的进店选购产品。
于是,在各种因素的加持下,新店开业取得了开门红:王珍她们几个导购一天签下的单比他们往常一个月签的总单数还要多得多了。
至此,王珍的心里总算稍微安定下来一点了,她对前景的展望也要更乐观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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