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长久以来作为戏曲影视作品的一大灵感来源,已经成为了我国一大文化符号。白蛇传故事在成形前,自然经历了口头传说,传奇,小说这一发展过程,不同时期的白蛇故事反映出的思想内核,以及故事中的各种元素,也为民俗,心理研究提供了绝佳的材料。
一、故事发展脉络
异类妻子与蛇妖是白蛇传的两大母题。包含这两者的同类传说,当属唐代谷神子编纂的《博异志》中的《李黄》一篇。李黄出游,路遇白衣美妇后借故攀谈并到美妇家做客,极尽淫乐。待李黄回家后,立即一病不起,三天后浑身消解,只剩头颅。家人们据其遗言寻到白衣妇人的住址,却发现只是一座废园,一条巨蟒盘踞在枯树里。
到得南宋,类似的故事发生在临安城西湖畔,从此,西湖成为了白蛇传故事的背景,正因为风光旖旎的西湖的加入,故事中的白蛇逐渐脱去了野性。明代洪楩编纂宋元小说时,收录《西湖三塔记》一篇,主人翁奚宣赞被引诱至白衣美妇家中,逃出后求助于道人,最终由道人消灭了妖怪。
而明朝《三言二拍》中,白娘子永镇雷峰塔这一篇章正式确立了白蛇传故事的大纲,该篇情节生动,人物形象丰满,后来一切对白蛇传的改编皆遵冯梦龙公的遗篇。
二、故事内核的改变
《李黄》中,白蛇纯属害人的妖怪,李黄不揣冒昧的攀谈断送了他的性命,这一故事旨在劝世。而宋代背景的白蛇故事中,奚宣赞是在不明真相的前提下被邀请到白蛇家中,在《白娘子》篇中,许宣则完全成为被动的一方,直至看破红尘转而修行度过残生。
为何白蛇故事情节会逐步丰富?白蛇形象转变的内因是什么?或许读者可以从故事的男主角的转变来看。在《李黄》中,李黄身为世家子弟,可以为道遇的陌生女子解囊一掷,《西湖三塔记》中男主奚宣赞虽不是国姓,但其父曾任统制官,奚宣赞亦是高干子弟;而到了明人笔下,《白娘子》中男主许宣并无官员父亲或贵族出身,只是普通城镇市民。男主出身的转变无疑是唐宋以来中国社会结构巨变的一个缩影。随着科举制度的普及与发展,贵族对权力的垄断逐渐被打破,皇帝与中小地主,市民阶层中的读书人建立了契约,从此社会话语权逐步下移;高宗南渡时,大力修建临安,经过数代人的经营,临安成为了荟萃繁华的都市,如此风光旖旎又人口稠密的城市,没有一个体量巨大的市民阶层是运转不开的,随之而来的各种以平民视角讲述的都市传说为戏剧,平话提供着灵感。市民阶级没有钟鸣鼎食之家一样的礼教约束,感官欲望可以进一步解放,于是蛇神话的意蕴丰富起来,其中的烟火气越发浓郁了。
在唐代故事里,白蛇自称姓袁,乃是居住的废园的谐音。荒宅鬼魅,暗示不可知的危险,其幻化后以美色诱人,而上钩者下场必定凄惨。总之,《博异志》中借怪力乱神之口宣讲道德,垂劝诫之风是不言而喻的了。《西湖三塔记》将故事转移到了山水空蒙的西子湖畔,西湖的和风里,似乎妖物的凶性也被中和,奚宣赞与白衣美妇在妖穴里“共入兰房”,过了半月,仅落得面黄肌瘦,并在最后关头逃脱挖心之祸,最后奚也被高人搭救,这个故事可以直接看作白蛇传的蓝本。
在冯版白娘子中,白蛇的危害性持续减弱,白娘子的一切行为似乎是围绕着体验人类世界而展开,抑或者危害性直至被降伏都没有发作。白娘子既用美艳的外貌满足许宣的肉欲,又能帮助许宣经营生意,可以说是满足了中国男人的一切幻想,难怪白蛇传与同类故事被称为底层失意男人的意淫。这种看法的可取之处在于它点明了人类对于异类妻子的幻想,但是持这等论调的人没有深入思考异类妻子传说为何如此受追捧并经久不衰。
三、回归母题找原因
《西湖三塔记》中,奚宣赞没有娶妻,父亲亡故后与母亲一起生活;《白娘子》故事里的许宣出场时则是一个借宿在姐姐家里的年轻后生。这类男性的形象其实是在暗示男主角尚未成为独立的男人。女性长辈可以笼统地看作“太母”,男人在年纪长大后却依然选择生活在太母的子宫里,直到另一种女性形象出现后,男人一贯习以为常的母子关系被打破。
在白娘子出现后,许宣半推半就与之缔结婚约,但白娘子也是一个具有母亲属性的人物。许宣婚后与白娘子共享闺房之乐,在许宣提出外出郊游时,白娘子做出了阻止行为,这无疑是太母属性的体现。许宣外出遇见道人,道人点破了白娘子的身份后,许宣曾想过挣脱,但白娘子强势干预下,许宣最终没能脱离太母,成为独立的男人,只能说许宣的意志力有点薄弱。
不同于小说版本,清代戏曲版白蛇传中,白蛇完全变成了能力远超普通人的“人”类,故事最后完全是一个大团员结局。
附:搜神记卷二十中有邛都蛇为饲主复仇,引水淹没城市的一则小故事,可能是水漫金山的灵感来源?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uaisuzugao.com/504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