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初几了?”这一天,吃晚饭时,爷爷忽然停下手中的筷子,若有所思地问我。
“十一月底了,爷爷。”我回答道。
“哦,快到平儿忌日了。你这个当儿子的可得准备一下,可不能让你爹在下面缺衣少食的。”爷爷慢悠悠地说。
他口中的平儿就是我的父亲。自那年他的意外去世,已经快整整两年了。
农历十二月初四是父亲的忌日,我们当地的习俗,于当天要摆上三牲——鸡鱼肉祭祀,当然必不可少的还要摆上酒茶和水果。
可是,在这个日子,我除了心里默念之外,却不敢有所表示。因为爷爷健在,我怕那些操作会触动他敏感的内心。
“可是家有长辈,为他祭祀可行?”我小心地说出了我的顾虑。
“忌日都没人记起,那养儿又有什么意义呢?”自打记事起,就知道爷爷是唯物主义者,能从他口中说出这些先不是件容易的事,可爷爷还是说了。
爷爷说,他这一辈子最亏的就是父亲。
那时候,因为家庭成份的复杂,他和太爷爷都被抓去批斗了,奶奶又是外地人,整天除了在家以泪洗面,什么力也使不上。不到十岁的父亲便辍了学,跟在大人后面出工挣工分,用他柔弱的肩膀支撑起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家。
父亲是聪颖的,所有看过的书几乎过目不忘,如果不是碰上了那个时代,谁说他不会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后来,他就扎根农村,并学会了农村的十八般手艺,农闲时就四处打打零工,养大了我们几个孩子。本来我们以为他能安享晚年,没想到他瞒着我们去了附近一家工地,被坠物砸中身亡。
姑姑听闻噩耗,把爷爷接走了。谁想年近九十的爷爷还是从大家哀重的神色中发现了端倪,他固执地回了家,支撑着送了父亲最后一程。真不知,当时,年迈的爷爷靠什么支撑起了老年丧子的打击?
“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平儿。他那时候,去哪上工,遇见主家有好酒,也会跟人要些回来,偷偷地攒着给我喝。”爷爷喃喃地说,“过几天就是平儿忌日了,我衣柜底下有钱,孙子,帮我买上一瓶好酒,让我陪他好好喝两盅。”
爷爷一说到酒,我便想起前阵子朋友送来的两瓶习酒窖藏1988,纯小麦酿造的,喝了也不伤身。
“习酒,挺不错的老牌子。那就这样吧。”当我告诉爷爷时,爷爷果然很满意。
“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孩子,平儿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说完,爷爷如释重负,又自顾自地斟上了酒,继续品味着他酒杯中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关于爱,关于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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