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根和桂香她们回到杏花村已是夜深时分。
山根和桂香怕醒吓了屋里的娘亲,轻轻地敲了几下大门,里面沒有动静。又连续敲击了几下,里面还是鸦雀无声。山根急得要哭起来。
“难道娘亲她不在了,或者走了亲戚家啦。不会,她一定会——”
“娘——娘啊——”山根大声地哭喊起来。
这时才听到屋里划火柴点灯的声音。他听清楚了,娘还在里面。她小声地嘀咕着:“深更半夜地,莫不是鬼叫门吧。”
“娘,我是你儿子山根。”他己经泣不成声了。
“孩子,你千万别进门啊,吓了孩子可咋整。娘给你烧纸去,是不是在那边沒钱花了?娘这就给你点纸洋,记着全收下啊。活着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在那边一定还是个懂事的大娃子——”
透过门缝,只见她拿了小簸箕,从炉灶里掏了柴草燃后的灰烬,然后轻轻推开了屋门,将灰烬撒在屋门前和窗户的下面。
撒了一道还觉得不安全,又撒了第二道,连撒了三道才吱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山里人都这样,如果村里死了人,其它庄户都用草木灰将门围了。怕山里野鬼魂闯进宅子,引来无故的祸端。
据人们传说,草木灰在阴界代表水,撒上一道草木灰,就相当于一道河。撒三道就是三条河了。
山根自然知道这些,他不便再喊叫娘亲了,如果把娘吓出病来,就得不偿失了。
山根娘从盐罐子里拿出一块蜡肉,上面插了一双筷子。又拾了几个山杏,一溜摆在桌子上。然后点了三支竹香,又点了一大沓子土黄色烧纸。
她望着冉冉升起的白烟说:“儿啊,你可别再回来啦,把娘吓死了不要紧,咱还有小根这个后代啊。孩子还小,吓着了不好医治。”
“等孩子长大了,娘好陪你去,像你小时侯一样待在你的身边,天天给你洗衣做饭,也尽尽做娘的本份。”
烧纸燃完了,她用簸箕撮了燃尽的灰烬,推开一点门缝,然后将簸箕中的灰烬撒向空中。嘴里并念叨起来。
“儿啊,这些全是你的,你就全收下吧。如果不够用,夜里托梦给娘。等着清明鬼节,娘再多给你烧些纸来。”
山根他再也不忍心打搅娘亲了。奔波了几天,已经筋疲力尽了,便一屁股坐在墙根处。这时的他已经泣不成声了,但他强忍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
桂香为了安慰极度痛苦的山根哥哥,也顺势伏在了他的大腿上,用手轻轻地拂摸着他的胸膛和后背。
山根从包子里拉出一个小绒毯,这本来就是为女儿杏花准备的。轻轻地给早已入睡的杏花盖上。三人卷缩在墙根处,一直到天色大亮。
山根娘早早起了床,她推开屋门后向四处张望着,好像在搜寻着什么。从她那焦虑的神态和那红肿的眼神看,显然一夜也没有合上眼了。
当她推开大门时,发现了脸上还淌着泪迹的儿子山根,以及躺在他腿上的桂香和杏花时,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时,才确认了围坐在墙根处的就是自已的儿子山根。
“我的儿啊!你还活着——”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瘫倒在地上。
“娘,娘啊——,儿子吓着你啦”山根睁开朦胧的双眼,一下了向他娘扑了过去。
他将娘抱在怀里,象哄小孩一样擦去她脸颊的泪水,拂摸着她那已经花白的头发。
待了好久,她才从惊吓或者惊喜中醒了过来。望着儿子那朦胧的脸庞,呆呆地望着他,喃喃地说:“这不是梦吧?”
“娘,我是山根,你的儿子。”
“我怎么和做梦一模一样?”
“娘啊,你摸摸儿子的脸啊,看看和小时侯有啥变化?”
她用那粗糙的手从发际拂摸到下额说:“骨子没变,比小时侯结实多了。但我总觉得是在梦中。娘在梦里也是这样摸着你的。”
山根看着娘亲焦虑不安的模样,面貌比先前苍老了许多,白净的脸上爬满了蛛网般的皱纹,他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脸颊上淌了下来,滴在娘亲的脸上。
他哭着说:“娘,才离了几天就不认儿子了?你不信看看这里。”山根扒开了自己的衣领,锁骨上鲜红的胎记显然可见。
“这下你相信了吧,我就是你儿子山根啊!”
“是,没错,是我儿子。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啦。莫不是借尸还魂了?”
“娘,你说哪去了,他的的确确是你儿子山根。”桂香插上了话茬子,将山根遇难又获救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我的儿啊!”她听后大吼了一声,又昏了过去。还是桂香帮忙掐了她的虎口,才将她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母子俩紧紧地抱了,一会哭,一会笑地,像发了神经一样。惹得杏花直往桂香怀里钻。“阿娘,阿爸疯了,一定发疯了,你快救救他吧。”杏花用渴求的目光望着桂香的脸说。
“宝贝女儿,阿爸没有疯,他是激动过份,过一会就好了。”
一阵激情发泄之后,山根和他娘恢复了正常理智,她忙泡了早已从山坡上捡来的地耳菜,山里人都称作地库耳。然后炒了鸡蛋,搅拌成饺子馅。
这时,桂香娘和二愣娘也来啦,三个女人一台戏,又说又笑地包了几大盘子饺子。这是桂香和山根都爱吃的,他们天天盼过年,一年之中只有过年这一天才能享受到这种福份。
村里人听说山根又活过来了,像看马戏一般将他围个水泄不通。
校长刘老师也来啦。桂香看了,发现他的头发己经全白了。
“这下好了,香儿和大学生山根都回来啦,我这个校长也该歇歇啦。”
“阿爹,你还年岁不是太大,还能干些时日,等我和山根辞了那边的工作,一定为你分担些担子。”
“还是俺闺女懂事,好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挺得住,就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杏花和小根不知咋的,他们俩待了不大一会儿,就又说又笑地聊了起来,像老朋友一般玩起了捉猫猫。
“看这俩孩子,我怎么看就像你和山根小时侯一模一样呢?”桂香娘得意地说。
“本来就是姊妹俩吗?”桂香笑着答道。
直到半夜时分,窑洞里还热闹非凡,不时传出朗朗的谈笑声。
”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uaisuzugao.com/693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