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蹭到我的床前,抓起我的酒精湿巾,连连抽出好多张.拿出其中的一张擦抹了我的床头桌,把其余的湿巾很自然地塞到病号服上衣宽大的衣兜里。
她做这些的时候,嘴里也没闲着。又一次告诉我,“我老公就是这个医院的,他在这里工作好多年了。要不是他托人介绍,我可不能这么顺利地住上院。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我帮你。”好像那几张湿纸巾,就是她帮助我的代价。
我们都烦她,敷衍她,她也知道。但惯性让她不能停歇她最喜欢的工作——吹嘘!
她吹嘘市政府里有人,可以帮她减少做核酸的次数,她去了中高风险地后也不用隔离,自如回家了,没有谁敢为难她。
她吹嘘她最不缺少钞票,买什么东西从来不眨眼,大冬天想要吃榴莲,分分钟搞到手。
她吹嘘儿子在上市公司做总经理,孝顺又听话,送她的礼品一个房间都放不下。
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都“哼哼哈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她,手里该做什么做什么。她也毫不在意,病友那么多,只要有一个人搭话,她就如同蚊子见了鲜血一样,叮住不松口。
我烦她,瞧不起她,就告诫自己:把她当成是个“乐子”,无聊的病房生活,有她,也挺好玩的。
周四晚上十点多,一个特殊的病人进到了病房。听护士们说是这里办公室的主任。打算周五早上做手术,但工作任务太多了,忙不完,只好下班之后再来住院。
怕打扰到病人,这位主任蹑手蹑脚地爬上靠窗的床位,打发走了小声小气不断来关心慰问的小护士和护工,睡了。
周五一大早,突然听到她吃惊的声音,“您怎么在这里!哎呀呀,您这穿的——您也生病了?”
我拉开帘子看去,只见她弯腰曲背地站在主任床前,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表情。
主任微笑、摆手,示意她不必细聊,她也就只好没趣地走开了。
七点多,主任被推去做手术了。她去送,眼见人走出隔离门了,忙回来招手对我们说:“你们猜猜这是谁呀?”
不待我们搭话,她就急切地告知答案了:“办公室主任!当年我老公在这家医院的时候,就是因为得罪了她,被开除的!”
“这个坏女人,讨厌死了!毫不讲情面的!我家市政府有人,都没给面子的!说开除就开除!到现在,我老公也没找到什么正经工作,只好打短工补贴家用。都怪她,我恨死她了。她要是不——”
她可能突然想起天天和我们吹嘘的那一套,立刻闭了嘴,恨恨地朝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瞪了一眼,气呼呼地回到床上坐下。
我们正不知道说什么好时,她又忿忿地开口了:“该,活该!住院了吧,开刀了吧!不知道积德行善!”
半个上午,她都在气愤中……
十一点左右,主任被推回来了。
却见她箭一般地跑上前去,拼命挤在本就被护士护工簇拥成一团的床附近,大声地关切:“主任您感觉挺好的吧,听说手术成功。谢天谢天,好人好命,吉人天相哟!”
没有人理她,她也挤不进去床边,就始终在外围转来转去。一贯爱说的她,此时好像被下了什么符咒,只会反反复复说“好人好命”或者“吉人天相”。
望着她这副样子,我忽然不那么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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