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大和八年(公元834年)甲寅科状元,乃陈宽是也。这位陈状元生平仕履难以查考,《全唐文》只是记载他在大中年间做过阳翟(今河南禹州市)县令,姑且存目。
在陈宽的同榜进士同学中,有两个人比较有意思,在此作个简要介绍。
其一乃四川成都人氏雍陶。雍陶出身贫寒,青少年时期在颠沛流离中度过。据有的文献记载,雍陶金榜题名之时,已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由此看来,雍陶想必也是个屡试不第、久困科场之人。
雍陶是个有才的人,借进士及第之东风,他的才学文章很快广为人知,深为名流推重,一时间声名鹊起。这说明在古代,科举及第对于一个人的成名,推动力还是很大的。出名之后,雍陶跟贾岛、姚合等当时的著名诗人多有交往,互有唱酬之作。
恃才傲物,是一个比较有名的成语。意思是,有才的人往往比较容易轻视慢待别人,比如雍陶。不仅对别人,即使对自己的至亲,雍陶也多有不恭。有一年,他的舅舅李敬之(另一说叫做李钦之)进京赶考落第。在这期间,雍陶对这位舅舅很是不恭。返乡途中,心有不忿的李敬之,就写了一首讥刺雍陶的诗捎给了他,其中有这样的句子:“山近衡阳虽少雁,水连巴蜀岂无鱼”。在古代,因为名气大、官职高而瞧不起穷亲戚的行为,很为人所不齿。雍陶倒也是个知羞耻、明事理的人,收到舅舅的诗后,他深为自己的行为而羞愧后悔,赶紧写信向舅舅道歉。此后,他与亲戚们的关系也好了很多。
雍陶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在担任简州(治所在今江苏丹阳市)刺史期间,由于官职高、名气大,一般人求见他懒得理睬。当地有个姓冯的书生,以机智善辩著称。有一天,冯书生到雍陶官邸求见。门卫问他,跟太守大人是何关系,求见可有事前约定。他说系太守多年故交,只管通报就是。门卫通报之后,雍陶同意见面。一见之下,雍陶很生气,就责问冯书生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怎么能信口开河,说是我的故交呢?”冯书生不慌不忙地说,“您不认识我,我可认识您呀。我读了很多您的大作,感觉咱们之间心灵是相通的。不是有神交已久这样的说法么?咱俩可不就应当算是故交嘛。”说完,又有板有眼地朗读起雍陶的一些诗作来。
这个冯书生,很会利用人性的弱点。这顶高帽给雍陶戴上去之后,当即使他转嗔为喜。接下来,两人不仅交谈甚欢,临别时雍陶还赠送了冯书生不少礼品。可见,高帽有多种戴法。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落入别人套中。
在担任雅州(治所在今四川雅安市)刺史期间,雍陶有一回到城外送客。来到一座桥头时,属下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大人,您送客至此可以止步了。”不明就里的雍陶,就问所为何故。属下告诉他,此桥名为“情尽桥”,按当地风俗,主人送客,到此必须止步。自负的雍陶,自然不信这个邪,他对众人说,“人世间最贵是情谊,哪里有感情穷尽之说呢?”颇有急智的雍陶,当即取古乐府《折杨柳》之意,将此桥更名为“折柳桥”。
这还不算,雍陶随即赋诗一首,诗云:“从来只有情难尽,何事呼为情尽桥?自此改名为折柳,任他离恨一条条。”回衙之后,雍陶又让手下在桥头立起一块石碑,将这首诗刻在了碑上。雍陶的这首诗,很快不胫而走,成为人们争相传诵的名篇。到后来,不少人在与亲友分别之际,不管身处何方,都会吟诵雍陶的这首诗,以表达离别之际的难尽之情。这件事说明,一些名篇佳作,往往产生于不经意之间。
其二,是担任过大唐宰相的裴坦。裴坦进士及第之后,自感学业未精,便辞职返回故乡,闭门读书三年。一番苦学之后,裴坦的文风为之大变,词采典雅华丽,举朝为之称道。为官之后,裴坦先后担任过左拾遗、楚州刺史、中书舍人、江西观察使、户部侍郎等职务。唐僖宗李儇当政期间,裴坦官拜宰相之职。
这个裴坦,有两件事在历史上比较有名。第一件事是,裴坦生活节俭,不事奢华。有一年,裴坦的儿子娶了杨收的女儿。杨收是个比较要面子、讲排场的人,他为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连装水果的小盘子,都是用金银制成。裴坦看见儿媳妇的陪嫁之后,很是生气,怒道:“这不是败坏我的家风吗!”随之拂袖而去。事后,他让儿媳妇赶紧把那些贵重器皿统统收拾走。巧合的是,此事过后不久,杨收就因为收受他人贿赂而受到了惩处。
第二件事是,令狐绹举荐裴坦出任中书舍人之后,裴坦到各位宰相那里感谢提携之恩。时为宰相之一的裴休,跟裴坦不对眼。裴坦到了裴休的办公室之后,刚刚表达了感激之意,裴休就给了他个大难堪。裴休毫不客气地对裴坦说,“推荐你出任要职,是令狐绹的胡乱用人之举,跟我没有丁点儿关系。”说完,就让随从给自己取衣服急着要走,连座都没给裴坦让。旁观的官员看到这一幕,大为震惊,认为这是大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官场之辱。
裴坦曾经主持过科举考试,但录取之人多为权贵子弟,因而人们对此颇有微词。所以,他做主考官时录取裴休的儿子裴弘馀之举,不但没有被人们认为是不计前嫌,反而被看作是欲盖弥彰。由此可见,裴坦是因为在为人做事方面存在一些短板,才让名臣裴休看不上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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