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前一天上午,时针正指着11点。一架名叫"洛克希德号"的中型"空中客车",载着90名旅客和机组人员,从秘鲁首都利马的机场起飞,前往秘鲁北部重镇帕拉弟。中间虽然只有一小时的飞行航程,但要穿越安第斯山。那里气候瞬息多变,被誉为最崎岖的空中航线。
飞机渐渐地升高。下面林立的高楼像堆砌的积木越变越小,块状的田野、蜿蜒的河流和凸突的山峰疾速后退。飞机很快穿过云层,地上的景色当即被滚滚的云海所替代,蔚蓝的天空中阳光灿烂。
半小时后,飞机越过地势雄伟、冰封雪盖的安第斯山峰。这时喇叭里传来空中小姐亲切而柔和的声音:"乘客们,你们好犗衷诜苫已进入高空雷暴区,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不一会儿,舷窗外开始变得灰蒙蒙一片。一股汹涌的气流呼啸而来,机身剧烈地摇晃起来,行李架上的手提包纷纷下落。乘客们拼命地抓紧自己的安全带,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整个机舱乱作一团。
透过舷窗,朱利安妮看见左舷发动机已经着火。几乎同时,一道闪电从云层间划过,机舱内当即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接着雷声隆隆,犹如山崩地裂一般。暴雨"哗哗"而至,咚咚地敲打着舱顶的铝皮,飞机晃动得更加厉害。乘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恶劣气候惊呆了。有的用手遮住脸,有的瞪大双眼不知所措,还有的惊恐万状,不时发出一声声梦魇般的尖叫。朱利安妮更是吓得面色惨白,顿时将母亲玛丽紧紧地抱住。
突然,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声巨响,机舱当即裂开个大洞,原来是飞机爆炸了
玛丽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正降临到头上,于是赶紧将女儿朱利安妮推开,她要把生的希望留给女儿。这时,朱利安妮感到自己正在疾速下坠,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脸皮被空气摩擦得直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朱利安妮终于醒来,身边仍旧是呼啸的风声。倾盆大雨打在身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上面是丛林间层叠如云的枝叶,下面则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在她的顶端,许多断裂的枝杈悬挂在半空。看看身上,粉红色的衣裙被撕成碎条。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脚流着血,身上许多部位被严重擦伤,火辣辣的。锁骨更是裂开似的疼痛难忍,她感到一阵昏眩,不由又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风暴已经过去,热带雨林又迎来一个晴朗的早晨。她支撑着想爬起来,浑身却像散架似的疼。她憋足劲,抓住一旁的树枝,终于站起来。在离她约20来米远的一处空地上,是失事的飞机残骸,里面还散发着浓烈的焦糊味。机舱里的人被烧得面目全非。飞机周围横七竖八躺着许多遇难者的尸体。他们八成是从裂开的机舱缝里甩出来,掉在地上摔死的。刚好她坠落的地方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才幸免于难。
林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这里到处是毒蛇、鳄鱼和狮子,还有比美洲豹更厉害的毒蜘蛛–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惧袭上心头,她的心颤栗着,眼眶内顿时噙满了泪花。
朱利安妮的父亲汉斯·凯波克博士和母亲玛丽博士都是植物学专家。她从小和父母一起住在热带雨林内的研究站里,对森林里的一切并不陌生。她虽然知道森林内危机四伏,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处境。唯一的希望是凭借胆量和毅力从这里走出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动身前,她做了相应的准备。旅程途中,食物是绝对不能缺少的。她艰难地爬上飞机残骸。里面的尸体已被烧焦,根本无法辨认母亲玛丽的遗体。她从行李架的提包内,总算找到一块圣诞节蛋糕和一袋饼干,开始了她漫长的旅程。
雨林内地势坎坷,到处是野草、紫藤和灌木丛,根本无路可行。她不得不拨开浓密的野草和藤葛,像狗一样钻了过去,尖利的芒刺和荆棘挂破了她的衣裙,划伤了她的脸、胳膊和腿,她也懒得理会。
她好不容易钻出灌木丛,行了不到两公里,便累得直喘息,双腿就像灌着铅,不得不在一处草丛中歇会儿。刚一躺下,不觉呼呼地睡去。朦胧中,她突然发现山脚下有条公路,于是赶紧跳了下去。正在这时,听见一阵轰鸣声,转眼一辆越野车驶过来,在她面前停住。车上下来个人,正是父亲汉斯·凯波克犃日来的辛酸苦辣一齐涌上心头,她大叫一声"爸爸"便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突然,她感到腿上一阵冰凉,原来站在水里。不等她跨过去,父亲不见了,越野车和公路都不见了。一个恍惚醒来,原来是个梦,而腿上冰凉的感觉一点也没有消去。她睁开眼睛一看,不觉吃了一惊。只见一条黑黄色的树蟒盘在她的腿上,血红的信子抖动着,正用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注视着她。她的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但她屏住气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她知道,动物一般对剧烈运动的物体最敏感。如果将树蟒激怒,后果将不堪设想,……果然没过多久,树蟒终于从她腿上慢慢地退下来,悄然离去。
为了防备猛兽的袭击,晚上她常常爬上高高的树顶,并用布带将自己牢牢地绑在树上。尽管如此,她也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死。因为她还得提防那些会爬树的蛇虫猛兽。
她在山林里转悠了好些天,携带的食品越来越少。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她还是为自己限制了进食的定量。只有在遇上有野果的时候,她才肯敞开肚皮饱餐一顿。而山林里不是到处都有野果,因此她走运的时候并不多。
一天,她在山林里发现一颗芒果树,黄灿灿的果实充满了诱惑力。她好不容易爬到树上,还没够着果实,忽然"嚓"地一声,树枝断了,她从几米高的树上跌下来,当即昏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围满了一大群猴子。她惊坐起来,抓起一旁的树棍。猴群见状,纷纷跳到树上。看看身后,连仅存的一点饼干也被猴子抢去。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正思量如何向猴群讨还饼干,突然发现有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她欣喜若狂,挥动着手臂拼命地叫喊起来。
这的确是一架搜寻空难者的飞机。由于草深林密,飞行员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形,也无法听到朱利安妮的呼叫,在林子上空盘旋了一圈后,飞走了。希望的破灭,使朱利安妮伤心不已。她朝着飞机离去的方向不觉泪流满面。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她深信自己只要坚定不移地做出不懈的努力,就一定能突破"绿色监狱"的禁锢,走出死亡线。
一天,她翻过一座山包,来到一片沼泽边。见一处草丛间有处水池,她干渴难禁,忙走了过去。刚刚靠近水池,她不觉倒抽了口凉气,只见草丛内隐藏着一颗狰狞的大脑袋,原来是条鳄鱼犓不得不打消饮水的念头,赶紧离开了那里。
没走多远,衣服突然被什么钩住。她扭头一看,更是吃了一惊。只见一颗藤状植物钩住她的衣服,并很快从破洞处缠了几个来回。
这不是日轮花吗熂堑眯∈焙,妈妈玛丽曾给她看过许多关于植物花草的画册,上面便有日轮花。日轮花生长在气候炎热的沼泽地带,花丛中常常隐藏着一种黑色和黄色的花蜘蛛。人畜如果不小心闯进日轮花丛,日轮花便用它柔软而坚韧的枝蔓将人畜缠住。藏在日轮花里的毒蜘蛛便倾巢出动,爬到猎物身上一阵蛮啃乱咬。毒蜘蛛的唾液内含有一种高浓度的生物碱,可使猎物在半分钟内麻木呈休克状态。毒蜘蛛饱餐一顿,然后用它的粪便供日轮花生长。它们狼狈为奸、凶残无比,连山林之王美洲豹和狮子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同时,她还看见几处日轮花的花丛下残存着一些动物的白骨。不用说,定是那些不谙世故的小兽们被猛兽追得走投无路而误闯禁区,用它们的生命作代价,给后来者留下警示……为逃避水池中的鳄鱼,却没想到会遇上日轮花和毒蜘蛛。可怕的原始丛林内真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使人防不胜防犓赶紧将布条扯断,只见花丛下面的毒蜘蛛正蠢蠢欲动,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退回来。
她走到一条谷口,突然发现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从谷缝里流出来,为她带来甘甜,也带来希望。她不顾一切地扑向小溪,把脸埋进溪水里,就像投进母亲的怀抱一样,拼命地吸起来,溪流不仅使她摆脱干渴的困扰,而且成为她旅程中的伴侣和向导。她深信通过这条生命线,就可走到它汇入大河的地方,就可走出丛林,回到亲人的怀抱
弯弯曲曲的小溪时而绕过丛林和峡谷,时而穿越沼泽和泥潭。无论前进的道路多么艰险、曲折、坎坷,她都以惊人的毅力顽强地坚持着。小溪成为她前进的坐标、战胜困难的希望。她心里明白,一旦离开小溪,她将迷失方向,将会永远葬身在迷宫般的热带雨林里。
她走呵走呵,忘记了时间的早晚。经过长途跋涉,她的衣服早撕成碎片。火辣辣的太阳将她赤裸的身体烤得一片焦糊,酷热的暑气使她头昏眼花。还有数不清的苍蝇、蚊子和山蚂蝗,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她,但她极力忍受着。
朱利安妮顺着小溪,终于来到一条宽阔的河面。河面波涛汹涌、浊浪翻滚。她正朝着河面出神,突然远处尘土飞扬。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几只狮子在宽阔的河滩上追逐猎物。狮子发现了她,咆哮着扑了过来。她吓得魂不附体,只得沿着河岸拼命地奔逃。狮子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还听到狮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犓知道狮子很快就会追上她,于是"扑通"一声跳进了波涛滚滚的河中。狮群呆呆地蹲在河岸,充满了失望。
朱利安妮拼命地游向河心。不一会儿,肿胀的手臂疼得无法抬起,她只能随波逐流。汹涌的波涛扑面而来,她感到力不从心,呛了几口水,昏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一处沙滩上。她想站起来,浑身却瘫软无力。她不得不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往前爬,手指被砂子磨破,每前进一步都疼得钻心,但她没有停下来。她深信只要沿着河滩爬下去,就一定能爬出死亡线,爬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太阳跃过头顶,很快又西斜了。她不知爬了多远,也不知爬了多久。当她爬到河岸的一道拐弯处时,忽然发现前边停靠着一条小船,岸边有条小路一直通往森林,终于到达有人类居住的地方犓欣喜若狂。她好不容易爬到小船边,扶着小船想站起来,双腿却不听使唤。这时,辘辘饥肠再次向疲惫的大脑发出饥饿的信号。她双手抓住船帮子好不容易够着船沿,想找点果腹的东西。然而,舱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大失所望,不由重新躺在沙滩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发出轻轻的叹息。
突然,她发现船底栖息着一群河螺,忙取过来用鹅卵石砸开,取出里面的肉放进嘴里……吃下几颗生河螺肉,她感到有了些精神,挣扎着站起来,顺小路走了进去。
小路将她带到林中的一栋小木房前。她叩了叩门,轻轻地叫:"屋里有人吗"
见里面没有反应,她于是用力将门顶开,走了进去。屋里放着一只摩托艇和塑料布包着的一桶汽油,却没有人。夜幕迅速降临,还不见有人来,朱利安妮不得不用木棍顶住门,用塑料布将身体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个头,在木制地板上睡了。这是飞机失事以来她不受任何干扰睡的第一个安稳觉。她梦见回到家里,正为飞机失事而伤心的父亲迎出来,将她搂在怀里,含泪道:"我们的朱利安妮回来啦牶⒆,你真是好样的,爸爸为你骄傲"
望着兴奋不已的父亲,朱利安妮顿时热泪盈眶……她几次从梦中笑醒。
第二天早晨,她顺着小路回到河边,还不见有人来,她于是坐在船边休息了一会儿。
突然,听见身后有响动,她不由警觉地站起来。抬头一看,只见三个猎人模样的小伙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喂,你是谁"
这是朱利安妮几十天来第一次听到人的声音,激动的泪水顿时夺目而出。她喃喃地道:"上帝啊,我得救了……"她倒在年轻猎人的怀里昏了过去。
飞机失事后,她以惊人的胆识和毅力,克服重重艰难险阻,终于冲出亚马逊河流域的热带雨林,活着回到父亲汉斯·凯波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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