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兰,说起这个名字,便会立刻想起《诗经》,它可是《诗经》里的长公主。
“爰采葑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诗经·桑中》
“葑”是古人给它册封的名。
我蹲在一丛二月兰跟前,想到它竟是从《诗经》里走来的长公主,忽忽地,生了敬意。
满山坡的二月兰,像涂了一地的蓝紫色,就见它们紧紧抱成团开在灌木丛里,是从唐诗宋词里飞出来的无数只紫蝴蝶吧,聚在一起,煽动厚实润致的翅膀,在绿茎上飞飞停停。
紫色的小花朵,虽未及白玉兰的葳蕤繁盛,荷花的清丽出尘,更不及红梅的傲世风骨,然那纯朴的容颜中透出的清秀,就像不施粉黛的乡间女子,惟心素淡,虽卑犹清。
打有记忆开始,就记得老家的房子是被二月兰包围着的,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团紫色。山坡上、河岸边、竹林下、水渠沿线,都长满了二月兰。
历经一场又一场春雨的滋润后,深绿色的二月兰,便迫不及待地从尚未褪尽寒意的泥土里探出了小脑袋,不几日便透过层层光影,清清淡淡地花开在野。
不管是肥沃的土壤还是贫瘠之地,不管是寄人篱下还是养在深闺,它从不屑与其它草木争艳夺色。只要有一寸泥土,一缕清风,它就能开得淋漓尽致,开得汪洋恣肆、绵绵延延,如云似霞,把一片灿烂定格在人间。
有人喜欢初见时的惊喜和惊艳,而更多的青葱往事,早已随着光阴的流逝,一寸又一寸地湮没在过往云烟里。
和张博去河边游玩,青草葱郁,啾啾鸟鸣,河水哗哗,是少年游。不经意间有花朵竟然从岸边的石缝中钻出来,紫色的小花朵,平凡而微小,身躯却亭亭,紫眸盼兮,丰盈多姿,正竭力地装扮起这个季节。
是二月兰呐!只有二月兰才可承载得起一场心甘情愿的奔赴吧。张博摘了几束回来,精心修剪一番,说是送给某位心仪的姑娘。他说:长发,大眼睛,高挑,姑娘凝神听课的样子令他心动不已。
年少轻狂的他,那痴情到极致的震撼,仿若盛开的二月兰,那匍匐一地的决绝,要开就开到天边去,去追寻美丽的人生。
日升月落,我常常见那女孩的课桌上放着一束二月兰。落花慵懒着流水的散漫,两人的故事却在花团锦簇、青春将谢的畅游中迷离了方向。
后来听说他们合了,又分了。而立之年,一次同学聚会上,见两人彬彬有礼而又冷淡无味地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总觉得不应该这样吧,初恋最是难忘啊!
悠悠苍天,岁月无敌,多少痴情都会败给了时间。冷淡,各自成家,而后疏远,忘却,这些都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其实吧,每一场花事都无本质的区别,不管是风化成一剪若干年后早已淡忘的时光片段,还是历久弥新的思念,都已丰盈了生命的厚度,又何必徒添一些伤春悲秋的哀怨呢?
人生无往复,花开有花谢,想想我们已见过花开几世了,又是何其的幸运!可是很多人活得却远没有一朵花开的馥郁、通透。
大自然把它的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世人的眼前,我们很随意地就能漠视了每一份初见的美好。多少美好的情愫,到最后却没个圆满,孰对孰错,没个理由。不恨人薄情,只怪乱花迷人眼。
久久地沉醉在眼前的一野紫色中,我的内心充盈而又温润,我仿佛清楚地感知到生命的价值所在,或许这就是各色生灵用它的经历对人世最大的昭示吧!
凡俗的生活中,把那些初见的美好盛开成一世的风景,才是生命里不朽的馨香!
邹謇,祖籍四川渠县,现居重庆。著有散文集《淡淡的槐花香》、《半壶老酒,邀月对坐》等,长篇小说《阴阳跨界人》、《太医令》、《僰医》等共计700多万字。作品多见于各大网络平台、杂志,多家平台签约作家,文章纳入百度汉语词典、中考题库、各大院校图书馆作为参考文献。生性淡泊,众生见我类草木,我见众生是众生。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uaisuzugao.com/829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