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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哥特夜诡秘事件》 作者:李曼曼
简介:
恐惧像一张倒刺的网,捉住你之后,还要让你感觉到疼痛。 有时候,我真搞不明白恐惧是什么?也许,它就是一种味道,美妙而富有吸引力,让人不顾一切地追寻…… 这是迄今为止国内唯一一部哥特式奇幻悬疑小说,想象力足以媲美2010版好莱坞大片《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次梦幻与现实的冒险之旅;一次精神与肉体的轮回及救赎;一次阅读的“视觉盛宴”。 无戏可入的情节,引人窒息的推理,跌宕诡异的故事,以及令人目瞪口呆的结局,这就是辛欣的《爱丽丝事件》所带给我们的。我保证,这将是一次完……
入坑指南:
1
楔子
亲爱的小主人: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主人您了,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呢?
自从主人离开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一天忘记过主人您,我每天都写了好多好多给主人的信,我知道主人最喜欢有漂亮花边还有香水味道的信纸了,每次您带着我到街上的商店时,总是会选这样的信纸。您离开以后,也留下了好多好多这样的信纸给我,我就是用这些漂亮的信纸写信给您的,要是收到这些信,主人一定会很开心吧?
只可惜,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走路,要是能够从这里走到邮筒那里,就可以寄出去给您了吧?好希望我也能有像主人那样一双长长的腿,这样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寄信给您了,不过主人您不用担心,我现在正在努力学习走路。昨天,我已经可以从床上下来了,我想再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走到门口了,虽然门口外面还有一条很陡很陡的楼梯,不过只要我继续努力,一定也没有问题的。
我要把所有我写给主人的信都寄出去,我写了……咦?有一百封,说不定有一千封了吧?哎呀!我也搞不清楚了,主人您离开这里到底有多久了呢?我都记不得了,只知道我从那天之后就一直不断地写、拼命地写,学写字真的好难好难啊,笔我也老是握不住,真羡慕主人有一双既漂亮又修长的手,要是我也有手指头的话,那应该会比较容易一点吧?
主人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很清楚,我记得主人最喜欢在这里陪我们玩茶会游戏了,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在,小迪迪、凯希、还有娜娜,每天都在一起玩儿,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啊,我们就这样围成一圈,听您念故事书给我们听。说起来,我最喜欢主人的声音了,虽然您总是说班上那位叫做萨莎的朋友唱歌很好听,也让我们听她在唱诗班录下的歌,但在我听来,我觉得主人的声音比她还要好听上一百倍,这世界上没有人的歌声比主人更好听的了,要是我能够说话,我一定会这样告诉您的。
主人总是对自己没有自信,您总是只唱歌给我们听,只和我们玩,要是外面的那些人知道主人是一个多么可爱,多么有魅力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不跟您一起玩呢?主人总是一个人看着窗外,总是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这些我都知道,要是我可以说话,可以走路的话,我就能够成为主人的朋友了。您知道每次我看见您被外头的坏孩子欺负的时候,我有多么伤心吗?主人是一个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他们还要欺负您呢?他们都是坏孩子,主人您只要有我陪着您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那个时候您却没有带我一起走呢?
不……不对,不可以这么想!主人是绝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他们──那些坏大人老是不准您跟我一起玩,老是要您去接近那些既粗鲁又没有礼貌的坏孩子,那些坏孩子只会扯您的头发,拉您的衣服,她们全都那么坏,为什么您要乖乖听她们的呢?
她们每一个人都想要拆散我和主人,她们全都是坏人。
啊……老是写这些事情,主人会不高兴吧?真是非常非常地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提让主人不高兴的事了,讲些开心的事吧。
我记得主人以前常常说想要把头发留长,还想要一件像隔壁的薇希一样的镶着蕾丝滚边的蓝色洋装,可惜大人们都不买给您。主人要是穿上那件洋装,一定比薇希漂亮上一百倍一千倍,那件洋装穿在薇希身上真是太可惜了,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帮主人也弄来一件那样的洋装,主人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一定会为主人达成的。
不知道主人现在是不是也把头发留长了?虽然主人留短发也很漂亮,但要是留长的话,一定会是全世界最美的人,就像公主一样。
不管别人怎么说,主人都是我心目中最漂亮、最美的小公主。
我还记得,以前主人念给我们听的那些故事书,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主角叫做爱丽丝的那个故事,主人总是会照里面的情节,让我们假扮成故事中的角色,史狄是公爵或猫咪,凯希是公爵夫人或毛毛虫,娜娜是红心皇后或睡老鼠,我则是疯帽子或兔子先生,有时我们的角色会互换,当然,主人永远是爱丽丝,既可爱又勇敢的爱丽丝。
我最最喜欢的爱丽丝。
啊……主人您现在到底在哪里呢?我好想念以前我们一起玩儿的日子。主人您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再也不会念故事书给我听了吗?我好想好想您,不知道您现在过得好不好?那些坏孩子和坏大人是不是还会欺负您呢?您现在是不是还在某个地方哭泣呢?我知道您最怕黑了,那些大人是不是还会在您睡前留下一盏灯呢?我知道如果他们没这么做,您一定会怕得哭出来,我真的好担心好担心啊!
我真的好想到回您的身边,就像以前一样,您可以抱着我,将脸埋在我的怀中,就算将我的红色背心哭湿也没有关系,只要太阳一出来,我的背心很快就会干了。
请您一定要等我,只要再一下下,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我就可以到您的身边去了,而且,我还要带着那件蓝色的洋装,那件主人喜欢得不得了的薇希的洋装,虽然薇希也是个坏孩子,但我想,只要我好好请求她,她一定会将那件洋装给我的,请您不用担心,您的愿望我全都会为您实现,就像那个人对我的保证一样。要是主人现在也留起了长发的话,穿上那件洋装一定会非常非常的漂亮,就像主人的朋友萨莎一样,一定会和她那头长长的金色头发一样漂亮。
我已经不想再苦苦等下去了,我要去找您,大家要是看到我走在大街上,肯定会大吃一惊吧?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去见您,您不用担心,我不需要地址,也不需要有人替我指路,我永远记得您身上那股甜甜、香香的味道,只要跟着主人的味道走,我就一定能找到您的,不知道到那个时候,您是不是还会认得我?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抱着我,让我睡在您的枕头旁边?
我最最亲爱的小主人,我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只要我足够努力,只要再等我一下下,我就会立刻到您的身边去。请您等我,我要将我所有的信都读给您听,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有一双和主人一样的长腿,还有十根修长的手指头了。
当然,我也能够念故事书给您听,我可以永远当您最最要好的朋友,比萨莎还要好。我可以陪您一起去上学,也可以保护您,让那些坏孩子再也不敢欺负您,这是不是很棒呢?我知道我可以做到的,只要您还愿意等我,愿意让我们再像以前一样,那么这一切就会成真,而且会永远永远持续下去。
您永远的卡尔敬上
2
第1章 爱丽丝遭遇绑架
“一、二、三、四、五……”
他将手放在口袋里,捏着某样他待会儿就会用得上的小东西,望着那个独自一人在前院儿跳着绳的小女孩。她穿着一件领口和袖口镶嵌着蕾丝滚边的蓝色洋装,一头灿烂的金发在阳光下飞舞着、跳动着,她跳得十分专注和卖力,以致于没有注意到有个古怪的陌生人就在窗前看着她。
此时此刻,马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对街那幢房子的住户外出渡假去了,下个月才会回来,小女孩的保母是住在隔了三条街外的一个女高中生,叫凯特,她是小女孩母亲以前同事的女儿,昨天才临时接下这个任务,而这会儿,她正和男朋友在屋子里厮混,根本不会想到小女孩正一个人落单在外,她大概以为白天不会有什么危险存在吧。
她倒是没有忘,今天是星期天,所有人都会在周六晚上出去逍遥快活,第二天铁定睡得很晚,现在这个时间还不到中午,清晨出来慢跑的人也已经回家去了,根本没有人会在马路上走动。
小女孩已经从她家门前的院子越跳越远,渐渐移动到陌生人所在的这幢房子前面。
这幢房子已经空下来许久了,可以说是这个社区最老的一幢房子,依屋龄来说早就该翻修或索性拆除了,但过去这块土地在所有权上曾有过一些纠纷,官司打得旷日持久,但最终都不了了之,也因此根本没人想动这么麻烦的一幢房子。
如今屋里尽是灰尘和老旧的摆设(多半是上个世纪的过时产物),前院儿也杂草丛生,但他却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种古老的味道,那种陈旧朽木散发出来的霉味儿,总是令他感到很安心,让他能够回想起以前住过的地方。阴暗、老旧、隐密,将耳朵贴在墙上就彷彿能听见屋子在对你说话,告诉你,待在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没有人会抢走这个地方,这地方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当然,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他捏紧手心里的那样小东西,盯着窗外那个正专注于数数的女孩。
女孩身上穿着的那件带着蕾丝滚边的蓝色洋装是她的生日礼物,是她母亲送给她的,她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蓝色了。女孩的父亲只在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末来看她一次,不过他并不是每次都能如约前来,每当他因为工作或者其它──管他是什么狗屁理由──而失约的时候,爱丽丝就会在下一周收到一份昂贵的礼物,一双特大号的泰迪熊,一件粉红色的丑陋的洋装,或是限量版的芭比娃娃什么的(但她早就不玩那种东西了)。
她是个独立的女孩,而且最讨厌和其他女孩做一样的事,但她的父亲却永远也搞不懂这一点。
女孩的父亲在另一个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城市里还有一个家庭,有个十分有钱的老婆,还有一个挂着两条脏鼻涕,目前正在念幼儿园的儿子,那个儿子还是爱丽丝的父亲仍住在这里的时候,他第二个老婆(当时应该是情妇)就怀上的,真是伤人。
女孩的母亲是个名气一般的二流作家,直到女孩出生时她还有份在小学教书的工作,开始能以写作维持生计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现在住的这幢房子还有最起码三十年的房贷得偿还。
对于丈夫的离去,这个外表坚强内心柔弱的女人一直没有什么怨言,似乎知道这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她丈夫既聪明又能干,有着东方人特有的那种黑头发,在一家规模不小的银行上班,明眼人都知道,他迟早会抛弃她。
“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六……”
发生在那孩子身上的事他全都知道,就像印在书上的铅字一样清清楚楚。
这时,他迅速从窗边走开,像一只猫般来到半掩着的大门口,无声无息地走进门廊下的阴影里。他的手在暗红色的上衣口袋中紧紧捏着那样小东西,确保待会儿他能够在最快的速度下得手。
抓住她,拉住她、将她扔进兔子洞里……
就这么简单。
他在心里轻松地哼着那不成曲调的歌。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他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让我们去那座漂亮的小花园儿里尽情地玩耍吧,去找那只可爱的三月兔、睡老鼠和疯帽匠先生吧……
他缓缓地朝女孩靠近,而女孩依旧专心地跳着绳,没有注意到一个陌生人已近在咫尺。
一起去参加快乐而又疯狂的茶会吧……
他在女孩身后停下了脚步,此时,对街有个女人走了过来。
他注意到那并不是对街的住户,而是……
“妈妈!”
女孩雀跃地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猛地瞧向那个女人,只见小女孩丢下了跳绳,正准备朝对街跑去。
天那!算计好的事,最终还是出现了差错!怎么这个时候……她会出现?
容不得多想,他当机立断,立刻取出口袋中藏着的那样小东西——
对街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小女孩的母亲突然露出了一副惊恐的神色,并立刻朝这边跑了过来。
“不要……爱丽丝!不——”
没错,女孩的名字正是爱丽丝,与童话故事《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女主角有着相同的名字,而且两个人的相貌也很相似,同样的美丽、纯真。
然而此时此刻,女孩那张美丽、纯真的脸孔却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走形。
只见爱丽丝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然后重重地跌了下来,摔在人行道上,同时一道黑影朝她逼近。她立刻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穿着红色背心的高瘦男人正站在她的眼前,而他光亮的皮鞋正好踩在她小小的影子上。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他戴着一副兔子脸的头套,眼睛是颗大大的茶色钮扣,但却少了一边——只有一只眼睛,如果那可以称之为“眼睛”的话。
“爱丽丝!”
女孩的母亲已经奔了过来,可惜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陌生人将那样东西从口袋中拿了出来。
亲爱的爱丽丝,我们的时间将会永远停在下午六点……
转瞬间,一条黑色的裂口从那幢老房子的前院一路延伸了过来,就像某种巨大生物的口器一般大大地张开。一阵狂风吹起,爱丽丝尖叫了起来,因为她眼看着就要被吸进那条黑色的裂口中了。
亲爱的爱丽丝,时间到了,再不去的话,就来不及参加茶会了!
兔子脸先生轻轻地笑了起来,并一把拉住爱丽丝的小手,将她往洞口里推,她不断哭叫挣扎着,但对方却不为所动。
在他们俩人身后的黑色洞口中是一道又长又深的通道。
女孩的母亲大声尖叫着,但狂风掩住了她的声音。
“叮——”
某样金属物品从兔子脸先生的手中飞了出去,掉落在人行道上,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只见他纵身一跃,爱丽丝那娇小的身躯便也跟着跌了进去。
“妈妈!救——”
只在一瞬间,洞口便凭空消失了,连同爱丽丝那稚嫩的尖叫声,只留下凌乱的草皮和满地落叶。
女孩的母亲——海伦娜·卡特,呆呆地站在那里,惶然地瞪视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草坪,她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她的女儿原本还在这里,但此刻却消失不见了。
在她的脚边,有一只遗落的老式怀表,此刻表盖已然弹开,上头的指针停在下午六点,表盖的内部铭刻着一个名字。
——卡尔
然后,她放声尖叫了起来。
3
第2章 一枚遗落的怀表
陈晨仰头望着那高得有些过份的天花板,一双黑色的眼睛空洞地瞪视着,他今天待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他平常的工作时间,所以他看起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过,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作为一名管理一个庞大机构的最高负责人,他时刻都得保持着清醒,神经向来是绷紧的。
“所以,雷恩先生,你刚刚……说什么?”他搔了搔自己的左耳垂,今天他特意戴了一枚颇为低调的银白色耳环,通常他不喜欢这么朴素的样式,不过这是别人送他的,他偶尔总得戴着意思一下。
也许,这便是东方人特有的一种处世哲学。
“我想,你已经听到我说什么了,陈局长。”对面那个流着淡褐色长发的男人冷冰冰地说道,并将手上的文件放在对方的办公桌上,“如果你想装成没在听的话,我劝你应该装得更像一点。”
陈晨撇了撇嘴角,并将视线从天花板移到了雷恩的脸上,这时他眼神的焦距看来已经比刚才清楚了许多。“我说雷恩先生,难道你就不能让我享受一下使唤人的乐趣吗?真是的,我好歹也是你的上级!”他抱怨道。
“等卡欧斯探员和喀秋莎探员来了之后,你爱怎么使唤他们都无所谓,我无权干涉。”雷恩说,“不过,现在我倒不认为应该为了满足你那可笑的欲望浪费咱们太多的时间,别忘了,爱丽丝小姐仍然生死未明。”
“老天!大白天就这样当街抓走了一个小女孩,这可真是……”陈晨不耐烦地说道:“雷恩先生,你不觉得现在的非人类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吗?”
“请容许我提醒你一件事,陈局长。”雷恩那双像狼一般的褐色的眸子平视着对方,“别忘了我也是非人类。”
“至少我可以确定你没有恋童方面的喜好。”陈晨挖苦道,同时又补充了一句:“你有吗?”
“我不知道当面刺探下属的性癖好是你最近的新乐趣,亲爱的局长大人。”
陈晨翻了翻白眼,通常这表示他已经无话可说,但这并不代表他下回不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进行反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办公室的大门“咣”地一声被大力推开,这种无礼的举动向来是出自某位下属,陈晨很清楚这一点。
“陈头儿,这次又有什么麻烦事了?”
一个有着一头红褐色乱发,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人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他的后头跟着一个顶多二十岁左右,有着瀑布一般银色的长发,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登堂入室的态度看来似乎比前者“客气”那么一点。
“请叫我长官,卡欧斯。”陈晨将身体往后埋进宽大的椅背里,尝试着将不高兴的语气减到最低,但显然没有什么成效。“还有,请你尊称它为‘工作’,而不是什么‘麻烦事’,明白了吗?”
“呵呵,我还以为它们向来是同义词呢。”卡欧斯说道,“而且我应该已经被开除了,对吧?喀秋莎?”他抬眼望向已走到自己身旁的红衣女子。
“开除?我怎么不知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住在桐叶邸,那可是局里分派给咱们宿舍,不是吗?”名为喀秋莎的年轻女子似乎很认真地在思索这个问题。
“如果你能懂得别再用‘我们’这个词,我会很感激你的。”卡欧斯没好气地道。
陈晨似乎对于喀秋莎没能成功接住他搭档的话头感到颇为愉快,他轻咳了一声掩住笑意,然后用他最温顺柔和的语调说道:“卡欧斯,你应该知道非人类造成的重大案件不是每天都有,特殊部门没有需要处理的案件是件好事,你大可以将空闲下来的时间当成有薪假期……”
卡欧斯立刻打断了对方:“但是只要一通电话,我还是得立刻来这儿待命,不对吗?我可不认为只能留守在这座枯燥、乏味的城市里算得上什么舒适的渡假活动。”
陈晨耸了耸肩膀,仿佛是在说:你就别再抱怨了,我一年三百六五天天天枯守着这间办公室,我找谁去抱怨?
“那么,请问到底是什么案子?”喀秋莎开口道。
“是有个小女孩被非人类给绑架的案子,发生时间是今天的中午光景,地点是在花园街十五号。”一旁的雷恩说道,呆板的语气就像一台朗读机器一般。
“花园街。”卡欧斯抬起一边的眉毛,“那可不是随便谁都住得起的地段哦!”
“受害人的名字叫爱丽丝,爱丽丝·卡特,她随她母亲的姓。”陈晨说道,“她生活在单身家庭,父亲早年抛弃了她们,她的母亲是个不太出名的作家,叫做海伦娜·卡特——也许你们会在某些少儿读物上见过这个名字,不过那不重要,她们就住在案发地点的隔壁,花园街十四号。”
雷恩将被害人的照片递给他们——照片上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小女孩,年纪看起来应该在念小学。
“作家?写什么的?青少年文学吗?”卡欧斯盯着照片问。
“应该是小说,主要是面向青少年的那种,我听说过这个人。”喀秋莎慢慢地说道,“她的书应该属于长销书,而不是那种会上畅销书榜的类型。”
“你有没有看过他的书?”卡欧斯问他的搭档。
“唔……看过那么一、两本吧,她的书是那种你父母会买给你,但你根本不会想去翻的类型。”
“就像世界伟人的传记?”
“类似那样。”
“咳……如果你们要讨论文学方面的问题,麻烦待会儿自己去向作者请教,好吗?”陈晨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她现在就待在楼下,女儿被绑架的时候她是唯一的目击者,如果她现在脑袋还算清楚的话,你们爱怎么问她都行。”
“你说她当时就在现场?”卡欧斯有些吃惊,“那个非人类没有伤害她吗?”
“如果你指的是身体方面的伤害,据我所知是没有。”陈晨懒洋洋地说道,“不过,那个非人类当时知道她在场,这倒是肯定的。”
“你怎么知道?”卡欧斯不太信任地盯着他。
陈晨将下巴放在交叠的双手上,不紧不慢地说:“别忘了,你也是非人类,难道这种事还需要问我吗?我这个普通人类的感官可没有你们非人类这么敏锐。”
“普通人类管得住这整幢大楼里的非人类部属,还真是‘普通’得可以亚!”喀秋莎趁机挖苦道。
在一旁静静“观战”的雷恩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喀秋莎!唔……我记得这应该是古代某种武器的名称,看来配你倒是很合适,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喀秋莎瞪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这倒与她平时的作风不太相符。
“你以为我就愿意?我也是一百个不愿意啊,你真的以为身为‘制约之血’的继承者是件很愉快的事吗?我只是个普通人,晚上也要睡觉的,却还得配合你们的作息。”陈晨说道,语气中的哀鸣听来颇为逼真。
“如果我是今天才第一天认识你,我想我会很同情你的。”卡欧斯一脸坏笑。
“唔……非人类通常不会在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对人类下手,这情况很少见。”喀秋莎沉吟了半晌,说道,“陈头儿……呃,长官,你刚说有目击者,那么知道那个非人类长什么样子吗?”
陈晨瞪了她一眼:“下午我们已经依照海伦娜的证词重建了犯人的长相特征,雷恩,拿给她们看吧。”
雷恩顺从地从手上的文件夹中取出一张重建图交给了喀秋莎,她只看了一眼就交给了身旁的卡欧斯。
卡欧斯将那张图接过来,只见上头画着一个戴着兔子头套的人,只有一边眼睛在,穿着老式的西装外套,里头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背心。
“这个是……”卡欧斯皱起了眉头。
“怪诞、蹊跷至极。”喀秋莎接口道。
“对……哦不,我是说,求你别用那种古人的说话方式好吗?很奇怪就说很奇怪就好了,要我讲几次你才改得过来啊?”卡欧斯抱怨道。
“那我可以使用‘诡异’这个词吗?这个词我可是从图书馆借来的老版本恐怖悬疑小说里看来的。”喀秋莎眨着眼睛说道。
“也不可以!”卡欧斯断然答道,然后又看了一眼手上的那张图,“老天,这家伙的长相真是很让人不舒服。”
“事实上,我们还在现场还找到了一样东西,可能是他的持有物——是一只上面刻有名字的老式怀表,待会儿可以叫证物科的人拿给你们看下。”陈晨说道。
“名字?”卡欧斯抬起眼睛。
“上面刻着‘卡尔’两个子,也许这是这位兔子先生留给我们的讯息。”陈晨眨了眨眼睛,然后道:“不过,目前除了这是个名字之外,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含意存在。”
“兔子,名叫爱丽丝的受害人,现在还有一只老式怀表!接下来我们只差找到欢乐仙境的所在地了,是这样吧?”卡欧斯闷闷不乐地说道。
“要找的话最好快点。”陈晨站起身说道,“否则,只怕咱们的爱丽丝小姐再也醒不过来了!”
卡欧斯·所罗门彻底告别人类(死亡),距今还不到一年时光,当时,身为副队长的他奉命前往古代遗迹“地下庭园”消灭藏身在那里的非人类,攻击目标只有一个,而且是一只在夜晚才出来活动的古代低等吸血鬼,但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小队的人都惨遭歼灭,唯一还存活的只剩下队长──同时也是他的女友的蒂娜·巴尼嘉一个人。
当时,蒂娜的生命迹象也已经非常微弱了,之后卡欧斯设法找到了歼灭全队的扑杀目标──身受重伤,并且当时仍藏匿在“地下庭园”中的古代吸血鬼,以条件交换蒂娜的复活,但没想到的是,蒂娜在接受非人类的血液后,却成为了一只失去思考能力只靠本能驱使的噬尸鬼,并攻击了卡欧斯。
卡欧斯的颈部几乎被咬断,失血量过多,完全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性存在。
那就是卡欧斯·所罗门的死因。
之后,化为噬尸鬼的蒂娜便被那只古代吸血鬼所杀害,当场死亡。
然而,在某种半强迫的状态下,卡欧斯竟然意外地吞食了某个吸血鬼的血,就此脱离了“普通人类”的身份,变成了一个非人类,准确的说,他变成了吸血鬼。
当然,卡欧斯在这之后渡过了一段并不怎么愉快的过渡期,但他也算是适应得快的了,毕竟,他天生就拥有一部份非人类的血缘,那份微薄的血缘在他不再是人类后,以极快的速度发挥了作用。
没过多久,他就又重新被召回到第十九分局,继续从事他原本的工作──只是所属部门与过去不同罢了。
我想,应该有必要介绍一下第十九分局。
应该说,第十九分局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虽然与警察局、安全局有着密切的合作,但实际上却归属于教廷的管辖,其存在意义便是为了消灭危害社会及一般民众人身安全的脱序非人类,这里面包括常见的吸血鬼、狼人、兽人,也包括不常见的树精灵、鱼人、半人马,以及一些物质的或非物质的,总之种类繁多,十分头痛。
第十九分局的成员虽大多为人类,但也有一部份是非人类,有些是像卡欧斯这种因公殉职却意外变成另一种生物的成员,有些则原本就不是人类。而分局中人类与非人类成员之间的微妙平衡,全仰赖于局长陈晨体内流淌着的“制约之血”所牵制,分局的非人类成员受限于制约的束缚,所以无法对同僚出手,但这份制约也有其限制,仅限于已归顺人类,隶属于第十九分局的非人类份子,无法保障全人类的生命安全。
此外,第十九分局不光是只需要对付那些为非作歹的非人类,偶尔也必须面对人类──也就是那些激进派狂信徒的恐怖行动,他们认定所有非人类都应该予以扑杀,因此,各种由狂信徒所发起的抗议或恐怖行动时有所闻,直到第十九分局转为半秘密、半公开性的组织后才逐渐减少。
以上就是关于第十九分局的资料,由于该组织的严密性,普通民众所能了解到的情况也只有这么多而已。
此刻,卡欧斯正站在证物科的门口,盯着正把那只老式怀表从证物袋里拿出来的喀秋莎。
“感应得到了什么吗?”卡欧斯迫不及待地问。
“……很怪。”喀秋茶低声道。
“什么很怪?”
“从这上面我感应不到任何的恶意,反而有种很怀念,很……”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很怎么样?”
思索了一下,喀秋莎犹豫道:“如果非要找个词来定义的话……我会说那是‘爱’,持有这东西的人对它充满了爱。”
“对一只……这么破旧的怀表?”卡欧斯扬了扬眉。
“正确的说,是对这只怀表所依附的‘回忆’充满了爱。”喀秋茶解释道,语气完全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成份,“对持有者来说,它应该是件非常重要的信物,而且和一个女孩有关,除此之外的就感应不到了。”
“女孩?”
“嗯,年纪应该跟爱丽丝差不多吧,穿着蓝色的洋装,不过并不是爱丽丝。”
“那会是某种移情性的犯罪偏好吗?就像上次中村金泽的案子那样?”卡欧斯戏谑般地说道。
“中村金泽案”是个因为从事邪术召唤而惨遭非人类吞噬的案例,他连续杀害了三个人,只因为他们都有着和他死去的孩子一样的浅灰色头发。
“也有可能。”喀秋莎说,“不过有点不太一样,中村的那件案子当中有很强烈的欲望在里面,但这次完全没有那样的情感依附在这上头,只有一种──我不确定这么说正不正确,但我只想到一个词。”
“好啦!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会视情况决定该不该嘲笑你。”
喀秋莎皱了下眉:“守护天使──我想我会这么说。”
“守护天使?开什么玩笑!”卡欧斯一脸沉重地盯着她,“我不得不说,你的用词真的是越来越古怪了,我要限制你看的书,以后你买书要经过我的许可。”
“哦……”喀秋莎低声道,表情十分难看,就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拳。
“不过,我很好奇这只老式怀表上的时间为什么会停在下午六点,这有什么含意吗?”
“茶会的时间。”
“什么?”
喀秋莎抬起她那双泛着金色的眼睛,注视着对方:“《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睡老鼠、三月兔和疯帽匠的茶会时间是在下午六点。”
“为什么……是下午六点?这时间未免太奇怪了吧?”卡欧斯仍摸不着头绪。
“就我的印象,那是因为他们的时间永远停在下午六点。”
卡欧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我想不是。”喀秋莎摇了摇头,并仔细观察着那只怀表,“我们要逮捕的这个家伙,显然是童话书的爱好者,他的名字——假定这只怀表上刻的就是他的名字,甚至也和《爱丽丝梦游仙境》算是有点关系。”
“你的意思是,那本书里也有叫做卡尔的人?”
“不,我指的是作者,写《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人叫做路易斯·卡罗尔——虽说是笔名,但卡尔这个名字跟卡罗尔多少有点像,不是吗?”
“也可能完全无关,或许只是为了误导别人。”卡欧斯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他懂得误导别人的话,那么他就会是个很麻烦的非人类。”喀秋莎说,“那表示他抓走爱丽丝可能别有用意,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他可能还没有伤害我们的受害者,坏事则是他可能有更糟糕的企图,而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
“无论如何,那只怀表上的记忆总有什么意义吧,如果我们能够找出那个穿着蓝色洋装的女孩是谁,或许就能逮住这个神秘的兔子脸卡尔先生了。”
“这样吧,卡儿,你带着这只怀表去案发现场察看一下,或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喀秋莎将怀表递给他,“这东西在这儿没有什么用处,但如果让它重回现场的话,也许会引出一些周遭环境的记忆残留,就像某种共鸣那样。”
“喂!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卡儿,咱们还没熟到那种程度!”卡欧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那只怀表,“那你呢?你把事情都丢给我,打算回宿舍去打盹儿吗?”
“当然不是,我要去见一下受害者的家属,虽然我不认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在亲眼目睹自己的女儿被非人类绑架,还能冷静到哪里去,不过她是唯一的目击者,也许和她谈谈会对案情有一些帮助。”
“呵!你专会挑简单的做。”卡欧斯简短地下了评语,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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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泪池与柴郡猫
爱丽丝在一个软绵绵的地方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待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周遭充斥着暗红色和紫色,以及各种混杂在一起的颜色,黏糊糊地一团又一团,一片又一片地贴在墙上和地上,看起来相当脏乱。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然后,她便注意到在自己身子下铺着的是看起来像树枝和干草堆的东西,但它们都像软糖或者口香糖一样软趴趴地,她拔起其中一根树枝,却发现它像有弹性的橡皮筋似地被拉细,拉长,而当她更加用力想将它拔出来时,软树枝却被撕裂了,从断口处流出一大滩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这让爱丽丝吓了一跳,连忙爬起身从那里离开,但液体还在不断地流出来,她一边退后,一边盯着那滩不断扩散的红色液体,它看起来有点像血液,又有点像是果酱,但爱丽丝很确定她绝对不想吃它,因为她觉得那东西看起来就像是活的,它不断地扩张,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响,直到把爱丽丝原本躺着的地方完全吞没,这才逐渐消退了下去,而原本的干草堆和树枝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滩黑色的痕迹,就像是被沥青盖住一样。
爱丽丝怔怔地站在那里,思考着自己是怎么跑到这样一个怪地方来的。
她记得自己原本在家门口跳绳,一路跳着跳着,不知不觉地就跑到隔壁的那间老房子前面去了,然后就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人,那个人有着一张像是兔子玩偶的脸,只有一边的钮扣眼睛,嘴巴是一道大大的微笑,但全部被针线缝了起来,然后兔子脸将她抓住,扔进了一个又大又深的洞里,然后……
然后她就在这里了。
她惶惶然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像是由各种绘画颜料打翻在里头,并洒满了每一寸地方的洞穴,只是这些颜料呈现半固体状态,像果冻一样滑熘熘的。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脚下打滑,而跌倒在地上,她身上的这件裙子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件了,她可不想让它沾上这些恶心的东西。
爱丽丝就这样慢慢地走着,总算是来到了一处比较干燥的地方,墙上的奇怪涂料也变少了,看起来很像是有人尝试着将整个洞穴都涂满这些涂料,但涂到一半却发现涂料不够用了,只好罢手。
看起来,这个洞穴的主人好像是想要布置这个烂地方,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爱丽丝这么猜测着。
“啊!”
突然,她脚底下一滑,摔下了某个斜坡,就在她还来不及想到该挣扎前,就整个人浸到了水里。
“咳!咳咳!呸!”
她拼命想将头伸出水面,但水呛得她无法呼吸,每当她想要将口鼻中的水咳出来时,就会又吸进了一大口水。
这水非常地咸,而且既苦又涩,深度足可令她灭顶。
爱丽丝,你要记住,千万不要一个人游到游泳池的另一端,那里对你来说太深了……
她在水里不断地挣扎着,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她第一次和爸爸妈妈去游泳池时的情景。
当时对自己这么说的,是谁呢?
是妈妈还是爸爸?
她想不起来了。
她又拼命挣扎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一块双脚勉强可以着地的地方。
只要待在游泳池的这一端就会很安全……
这话……似乎是妈妈说的。
妈妈,你现在在哪里?
爱丽丝继续往较浅的地方游去,并感觉到脚下所踩的东西并不像是地面,而是一堆软绵绵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让她心里非常地不舒服,越踩越害怕,但是她也不敢看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只能努力地往岸边游去,但她却发现离岸边越来越远,好像永远也游不过去似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不由尖叫起来,“我要找我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啊——”
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随后,有某样东西碰了碰她柔弱的肩膀。
她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头,看见在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座木板桥,那个兔子脸的男人正站在上头,手里拿着一支像是用各种糖果做成的彩色手杖,而碰触她的东西就是这支看起来很可口的手杖。
“你……你是谁?”爱丽丝鼓起勇气朝他发问。此时她娇小的身子还有一半浸泡在水里头,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她又问:“你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我妈妈呢?她人现在在哪里?”
兔子脸的男人歪着头看着她,虽然他的眼睛是一颗茶色纽扣,但爱丽丝就是觉得他正在看着自己。
而且,她开始觉得……那张兔子面具并不是假的脸!
这想法不禁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虽然人类并不会长着一张兔子玩偶做成的脸,也不会有一颗用纽扣做成的眼睛,但她就是觉得那是眼前这个男人真正的脸。
他看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说,爱丽丝不禁猜想,那也许是因为他的嘴巴被缝住的关系。
这个想法又让她出了一身汗,好在她此时身在水中,别人看不出来。
兔子脸的男人继续用那支“可口”的手杖轻轻地触碰她,直到她察觉到他的意图。
“你是要我抓住它吗?”她问。
兔子脸的男人点了点头。
看来我猜对了!她这样想着,并叹了口气——让抓走自己的人救自己,这多少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能怎么办呢?
于是爱丽丝有些不太情愿地抓住了那支手杖,手杖的触感冰冰凉凉的,而且有股甜甜的香气散发出来。
也许它真的是糖果做成的也说不定!她这样想着,并产生了伸出舌头舔一下的冲动。但是她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傻念头,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狼狈),做出这样的举动会很糗的。
“嗖——”
转瞬间,她就发现自己已经和兔子脸的男人站在了同一座桥上了,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拉上来的。她望了望桥下,只见底下是一座大得吓人的池子,而且有许多黑漆漆的东西沉在底下,但她却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水池里的是什么?”她问道,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害怕。
对了,他不能说话,因为他的嘴巴……
“那是泪池,眼泪汇聚在一起变成的池塘。”一个像是在歌唱般的声音传来,这让爱丽丝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来,但兔子脸男人的嘴巴仍然封得死死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然后问:“刚刚是你在讲话吗?”
那颗纽扣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她:“当然。”
“可是……你没有嘴巴,你的嘴巴被针线缝起来了,怎么还能够讲话呢?”
“就算是没有嘴巴,我还是可以讲话的──当然,我很快就会有真正的嘴巴了,像你一样漂亮的嘴巴。”兔子脸的男人冷冷说道。爱丽丝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是从表面那块布底下透出来的,就像风吹过夏天的纱帐,从他的……
用白布缝成的皮肤底下透出来!
爱丽丝怯怯地盯着他,最后决定不去问关于嘴巴的事。
“你刚刚在说……那是由眼泪汇聚在一起变成的池塘,但那不可能全都是眼泪,人不可能流得出那么多的眼泪的。”
“那当然是眼泪。”兔子脸男人说,“那全都是爱丽丝的眼泪。”
“可是我又没有哭。”
兔子脸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爱丽丝看见他的耳朵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似乎有点生气。
“那是另一个爱丽丝的眼泪,不是你的。”过了好久,他终于说道。
这话令爱丽丝很是惊讶。
“你是说……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另一个叫爱丽丝的女生吗?她在哪里?”
“她过去的确是住在这里,但是她现在不在了。”他说,语气有些不耐烦,“如果你有那么多问题的话,为何不去问池塘里的老鼠呢?”
“池塘里怎么会有老鼠啊?那里只有……”
她突然住了口,把“鱼”字硬生生给吞了回去,因为她看见水池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看起来很像是……
老鼠!?
爱丽丝抬起头来,却发现兔子脸男人已不知去向。
然后,她便看到某种黑影在水池底下缓慢地移动着,她原本以为那是许多东西聚集在一起的黑影,现在看来,那其实是一大团不可名状的物体,虽然兔子脸男人叫它“老鼠”,但她越看越不觉得那像是老鼠,因为它看起来简直太大了,而且似乎还长着许多像是触须或脚的东西。
她不敢再看下去了。
“先生?呃……兔子脸先生?你在吗?”爱丽丝轻声唤道,并慢慢从桥上走了下来。她不敢走得太快,因为桥看起来似乎很老旧了,每当她走出一步就会发出“吱嘎”的声响,她实在很怕那声音会惊动池子里的东西。
“兔子脸先生!快出来吧,我有点怕……”
刚才在那水池里的时候,踩到的说不定就是……
“兔子脸先生,你在哪儿啊?”
她用力摇了摇头,想将那个可怕的念头甩开。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我现在已经不在水池里了。”她小声说着,“只要在桥上就会很安全。”
只要待在这一端就会很安全……
她又开始不确定那到底是爸爸还是妈妈说的了,但她已经不太记得爸爸的长相和声音了,只记得他身上总是有一股很浓烈的烟臭味儿,而且好像永远都很忙碌似的,永远只能待一下下就走。
她不觉得爸爸会愿意弄湿头发,戴着丑丑的泳帽陪她下水,爸爸永远都是穿得西装革履的,他怎么可能会陪她去游泳池呢?
爱丽丝,你要记住,千万不要一个人游到游泳池的另一端,那里对你来说太深了……
她也不记得爸爸会用这种温和的语气对她说话。
那里对你来说太深了……
她只记得妈妈拉着她的手,教她憋气打水。
爸爸怎么可能会有空来陪自己游泳呢?他老是那么忙,她真搞不懂爸爸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事要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妈妈就不会这样,她经常会陪我玩,而且她每天都会待在家里面,总是会听我讲我今天在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事。
为什么爸爸就做不到呢?
她不懂。
她永远都不懂。
就在爱丽丝回忆着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那座木板桥,来到一间看起来像是大厅的地方。
之所以说是“看起来”,那是因为这个地方布置得就像是刚才的洞穴一样拙劣,地上用颜料画满了一格又一格的方格子,但并不是很方,支撑屋顶的柱子软弱无力地趴在墙边,一点也不好看,还有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灯,就像是用纸糊成的,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飘落下来。
其实,整个地方都像是用纸板作成的。爱丽丝想,这就像是她以前在幼儿园作的那种手工作业,只是显然作得比她更差一些。
也许这里的主人需要一个教他做手工的老师。
主人?
爱丽丝对这个念头眨了眨眼睛。
这里的主人会是谁呢?
会是刚才那个有着兔子脸的男人吗?
如果她能够再次遇到那个人的话,她一定要向他问个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有点适应这个奇怪的地方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觉得那个抓她来这里的兔子脸男人,看起来应该不是个坏人。
如果他想害她的话,他就不会用手杖把她从池塘里救起来了。
自己得勇敢一点才行,就算妈妈不在这里,自己也得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只要找到那个兔子脸的男人,好好地跟他说的话,他说不定会愿意放自己回去。
爱丽丝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这时,冷不丁有一只猫从她的脚边走了过去,令她吓了一跳,但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猫,而是一张画着卡通猫的纸片。那张纸片从这一端走到另一端,直到它走到一扇原本并不在那里的门前,这才停下来,弯身──或者应该说折成一半──望向爱丽丝。
“你是谁?”那张纸片问,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风吹过书页。
“我是……我叫爱丽丝,爱丽丝·卡特。”
那张纸片稍微往下凹了一角,看起来有点像是在低头沉思:“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卡特?我从没听到过那么奇怪的名字。”
“我叫爱丽丝·卡特,我只是把我的名字重复了两次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重复两次呢?”
“因为……这样可以让对方听得比较清楚。”
“不必担心我,我听得很清楚。”那张纸片懒洋洋地说道,“只有那些长着耳朵的家伙才会听不清楚,我并不会有这种困扰。”
“我从来不知道纸也听得见声音。”爱丽丝说道。
“NO!我不是一张纸,我是一只猫,只是看起来像是一张纸而已。”
“有区别吗?”
“区别不大。”
爱丽丝笑了:“我想,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一张纸。”
那张纸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她听见一种细微的“沙沙”声,有点像是叹息。
“如果一张纸上画了一只猫,那它就不再只是一张纸了,而是一只猫,人们不会说‘嘿!你看,那是一张纸’,而会说‘嘿!你看,那是一只猫’,所以我是猫,并不是纸……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爱丽丝很认真地听着,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
“我听不懂。”她诚实地回答道。
“因为自己听不懂而去要求别人解释是很偷懒的行为。”纸片将自己弯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整理自己身上的毛皮──尽管那只是用紫色的蜡笔画上去的。“你应该用自己的脑袋瓜儿去想。”
“我想,等我长大之后就会懂了。”
“未必,其实有很多事情就算花上一辈子也不一定会懂。”它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有点不怀好意。
爱丽丝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对了,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那你应该也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我是柴郡猫。”纸片说。
爱丽丝不禁皱起了眉头:“你骗人!别以为我没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电影,柴郡猫不是长得像你这个样子的。”
纸片的一角微微上扬,又放了下来,似乎是在耸肩:“不管你相不相信,那就是我的名字,创造我的人是这么叫我的……别忘了你也与《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主人公有着相同的名字,难道你与她长得就一模一样吗?”
爱丽丝的脸红了一下:“好了,咱们不讨论我的名字。如果你是柴郡猫的话,那么你应该会飘在天上,然后变隐形。”
“那听起来像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自称是柴郡猫的纸片说道。
一张画了猫的纸片会走路,还会讲话,这也像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啊!爱丽丝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我猜,我现在大概就是在作梦吧!”爱丽丝说。
“如果你在作梦,你会知道的,很遗憾,这并不是梦。”
“你要怎么证明这不是梦呢?”
“你可以捏自己一把,看看会不会疼。”
爱丽丝照做了。
“哇!好痛。”
“我说的没错吧?”那张纸片的一角微微上扬了一点,又放了下来,那似乎是它独特的耸肩方式。
原来纸也会耸肩膀!爱丽丝想。
“请问,是谁创造你的?”
柴郡猫懒洋洋地扬起一角,像是在歪着头看她,说道:“我想是一个叫做‘卡尔’的家伙制造了我。”
“卡尔?他是谁?”
“他是爱丽丝最要好的朋友。”
“可是……我的朋友里没有人叫做卡尔。”她皱眉说道。
“我不是在说你,是说另外一个爱丽丝。”柴郡猫的口气像是在说: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来解释吗?
“刚才也有一个兔子脸的男人跟我这么说,可是他说她现在不在这里。”
“没错,她现在的确不在这里了,因为她很早就离开了,等她想起来她是谁之后,她才会回来。”
“你是说……她本来住在这里吗?”爱丽丝有点不可置信。
“当然,这里的一切都是为她准备的。”
爱丽丝望了望四周,觉得有点不敢领教这地方的品味。
“可是我觉得这里好丑。”她说。
“那只是你个人的看法而已。”柴郡猫刻薄地说道,“因为这里不是为了你所布置的,所以你感受不到那份美好的心意,如果你能感受到的话,你就会很喜欢这里了。”
爱丽丝并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这么简陋又怪异的地方。
“我不觉得她……那个和我同名的女孩会喜欢,如果她跟我的年纪一样的话,她一定不会喜欢的。”她倔强地说道。
柴郡猫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轻哼,那声音令爱丽丝感到极为反感。
如果它和我吵起来的话,我说不定还不会觉得它有那么讨厌!她想。
这时,纸片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爱丽丝这才注意到柴郡猫似乎要走了。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柴郡猫懒洋洋地回过头,低沉地说道:“去一个不需要和蠢女孩争论的地方。”
爱丽丝知道它在说自己,她感到很生气,但她尽量忍下来。
“可是……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该怎么办?”
“我没有把你‘丢在这里’,因为你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丢在这里’,那是不合理的。”柴郡猫摇头晃脑地说道。
哈!一张纸片会走路也是不合理的!爱丽丝好想大声说出这句话,但她不能这么做,要是她这么做了,说不定对方就会立刻生气走掉,那样她就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在这个古怪诡异的地方,任何人(即便是张纸片或者兔子)都是救命稻草。
“如果你……知道怎么出去的话……可以告诉我吗?”她试探着问。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卡尔好了,只有他能在这里自由出入,因为这个世界是他创造的。”柴郡猫淡淡地说道。
“这样啊……可是我并不知道卡尔是谁啊!”
“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如果你原本就属于这里,那我肯定会知道你是谁,但我以前却从来就没有看过你,所以你肯定是被他给带回来的。”
“你是说……卡尔就是那个长着一张兔子脸的人吗?”
柴郡猫没有回答,只是轻巧地滑过门缝,走了出去。
于是爱丽丝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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